我定下心来慢慢道:“大人看这盐虽洁白非常,想是皇宫进御的又岂会有差,但是小的听闻前段时日,下了一场淋霪之雨,所谓淋霪,或是急一阵缓一阵,或是连绵不断,不拘是哪一种,雨气潮热,使得酒坊内酒曲都霉变乌肠,眼下又是炎夏,便是马路上车马疾驰而过,都是烟尘密布。
“小的便想着,虽是无根之水,此刻也是同洗尘水无异,小的又去了掌醢署查到那几日恰好是运盐之日,想必是脏污的雨气到盐中,使得好好的白盐成了黄卤,细微之变,并未影响外观,小役们又未曾多加检省,便酿了今日之祸。”
郑尚食对谢泓道:“制酱之盐,最忌黄盐,这黄卤水进入酱内,酱味焉能不坏,如此竟是你光禄寺的事故了。”
谢泓忙言:“此事虽是光禄寺之失,但小役们也是始料未及,如今我已重重绑了他们,直等尚食大人发落便是。”
郑尚食冷笑:“如此,是杂役之失,想你一届主簿,竟全然无错,那我那几十缸坏酱倒是找谁说理去?”
这.....
谢泓虽是油滑中的油滑,此刻却也自辩不能。
倒是边上的李司膳上前言道:“大人,不是下官为谢大人开脱,只是这区区雨气,怎会坏了这许多酱,按理这黄盐制酱,民间自古有之,都未到这种地步,是否有旁得缘故?”
一番话说的我心里打了鼓。
此刻宫婢来报:“大人,外头一小子问能否进殿。”
我想必是蝉子,这小家伙来捣什么乱,正要回禀,郑尚食竟准了。
蝉子进了殿,瞅我一眼,乖乖伏地道:“我乃酱苑的伙计,适才在殿外也听了半日,大人之疑惑,小的可解。”
郑尚食笑言:“哦,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你却说说看,说得对有赏。”
蝉子对我道:“姐姐可还记得,生人勿近。
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蝉子接着道:“小的这几日跟着大人们查了酱苑,还去了酒坊,知晓,无论是酱曲黄蒸,或是酒曲,都是尤忌生人,无论在民间还是皇家酱苑,都有怀娠妇人不得靠近酱缸得说法,想来这些说法,真的都是无用之说吗。”
“酱曲酒曲既然如此忌讳生人,那便是生人身上有它们不喜欢的东西,这些应该便是导致其腐坏的东西。”
一席话说完我这才恍然大悟,正欲上前,蝉子看了我道:“姐姐既已知晓,蝉子不善言辞,接下来便交与姐姐来说。”
我便接着道:“酱曲酒曲忌讳生人,便也忌讳生盐。
李司膳道:“这是何意?
“正是先前小的所言,雨气进到白盐中,虽不足以致盐味影响酱味,但雨水中的杂物,却扰乱了酱曲,使其在发酵过程中逐渐腐坏,虽是星火微力,却毁了两元大将,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过如此。“
郑尚食起身点头:“竟是如此,都快快起来。”
“只是如今酱已尽毁,这批盐也不能再用了,这笔冗费合该光禄寺来出,谢大人,你没意见吧。”
谢泓正在一旁失神,听得要让自己承担冗费,忙站出来道:“倒也不用多出一笔钱。”
李司膳面含怒道:“怎么,光禄寺这点担当都没有吗?
谢泓慢言:“不是我不愿出钱,只是这盐既脏了,洗洗便好,何必多花钱呢。”
洗盐?
我瞥了眼谢泓,暗想这老油子,被逼的胡言乱语了不成。
张掌膳此刻插嘴道:“洗盐,却是如何洗?”
谢泓悠悠道:“食经有云,制常满盐法,以盐投水,令消尽,再另投之,水咸极,则不复融。”
“去取两大碗来。”
我忙不迭去一旁掌酝署,寻了两大装酒得海碗。
看着谢泓舀了一大勺盐入碗内,慢条斯理道:
添水。
我一边添水,他一边搅水,盐中脏物尽显,便除去脏物再添,及至水已满出,我问
接下来该如何
见谢泓又让我添盐,添到不能再添,他再继续搅动。
弄得满殿一阵诧异,郑尚食也起身来看新鲜。
谢泓笑着不语,一会功夫不知道搅了多少回,磨的郑尚食都快没了性子。
“还要多久,本官还要赶回尚食局侍候娘娘。”
谢泓笑道:“洗盐不比洗衣,是个精细活计,这会应该差不多了。”
说完停了手,不多会,水流停处,碗中冒出一簇钟乳般得盐尖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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