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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03-

在那之后,我和宫家兄弟便维持着不温不火的友谊关系——

够不上形影不离的坚实小团体可以相伴左右,也不是需要互相分享日常小事的麻吉。

真要说起来,我和不同班的宫侑打过的招呼和说过的话,对比同班的宫治甚至要多得多。

多亏宫侑自来熟的性格,走廊上或是顺路去小卖部时我们遇到对方时都能聊上几句,他给我讲讲最近他排球打的有多厉害,我给他分享我放学后打工的便利店里上了哪些可能会对他胃口的新品零食。

有时候和宫侑一起结伴去小卖部时,每每遇到二年级的尾白阿兰他都会吐槽:“什么啊,阿侑你终于被阿治嫌弃了,都开始变成女孩子的闺蜜组了啊?”

宫侑每每也会摆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故作难受,“什么啊!明明是我比猪治在女孩堆里受欢迎多了好嘛?!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能再光明正大一点表达对我的羡慕呢?!”

“说什么傻话啊你!”

宫侑话音刚落,就被走在我们身后的宫治一拳头往他脑袋一抡。

“大白天你就开始说胡话了吗。”

而角名伦太郎的相机永远不会迟一定到,毕竟正是因为宫治在班里几乎都会和角名同行,虽然就算他们不同行,我也不大可能邀请宫治和我一起结伴就是了。

正如尾巴阿兰前辈所说,和宫侑一起走还能像小姐妹一样聊着天不会冷场,毕竟他就是有一个人可以聊出在场仿佛有四个人在同时聊天的才能。

而宫治呢,就是宫侑的另一个极端——

和他一起同行去小卖部,即使他半路被谁劫持走了,我不到终点转身确认的那一刻,都不会发现原来从头到尾都少了一个人的自觉。

一个学期下来,虽说我们座位周围四人也称得上是饭搭子,但大和葵基本上就是女版宫侑般的存在,她的话非常密,再加上角名伦太郎时不时的插科打诨,我和宫治偶尔的几句附和,这场想冷下来都很难。

但实际上,正如我刚才所说——

身处同一个班级的我和宫治,关系就仅仅是早上走进教室后如果对上眼点个头相当于招呼,午休时间和其他同学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像上次他突发奇想发表了有关于我喜欢下雪天的发现,也是本学期仅有一次主动的开启话题,在那之后那个话题也不了了之。

明明是同班同学,但有机会和对方说话的契机少得可怜,我们是在同一平面内永远都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哪怕无限靠近,也无法产生交集,没有交点。

所以我说,比起同班的宫治,和不同班的宫侑还能偶尔搭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至于和宫治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想象不出来该和他说些什么。

比如:今天天气不错?

大概会得到宫治的回答:嗯。

又比如:今天你的饭看上去好好吃!

大概会得到宫治的回答:噢。

再比如:今天的排球训练也要加油啊!

大概会得到宫治的回答:好。

能加一句‘谢谢’可能都顶天了,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那我还不如找个电脑人机对话得了。

就这样,一个学期下来,我和同班的宫治同学的关系似乎在报道日那天相互认出对方,再一起吃布丁就已经到达了顶点,再之后就是往下降,然后趋于一条不会有任何起伏的直线无限延长,不会有人有任何期待。

我,是这么认为的。

-04-

就在我抱持着这个想法会始终如一贯穿到高三毕业,事情发生了转机。

引发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这一系列事件开端的,完全始于角名伦太郎那罪恶的手机。

我因为学期末日渐繁重的课业,晚上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兵库县再度降临的寒冬造成的昼短夜长,更是让我每日不得不和不定时产生的困意苦苦对抗。

午餐过后因为过度饱和的碳水在体内产生了反应,我最终没忍住倒下,等下午第一节课铃声响起,直接顶着根本没睡够还在宕机中的脑袋从座位上坐起来发呆。

历史老师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教室里有大半的同学都还倒在课桌上,拿起手中的教案拍了拍黑板,“起来咯!晚上到底去干嘛了,一个两个这么困。”

不得不说,一整个午休门窗都紧闭后而变得异常温暖的教室,搭配上历史老师死气沉沉的中年大叔声音,无一不让我更加头晕目眩了。

呲啦。

历史老师毫不留情打开了我这一排前面靠窗的窗户,恨不得把整个窗都拆了。

“嘶!”整间教室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大声抱怨道:“别开窗啊!冷死了!快关窗啊老师!”

历史老师恍若未闻,直接走回讲台,扫视了一圈教室内不是还无精打采焉了吧唧的学生就是不停搓着胳膊抱怨的学生,啧了大一声:“关着窗都在吸自己的二氧化碳能不困吗?!开下窗你们脑子才能清醒过来!好了!上课!看看浪费多少时间了!冷就明天多穿点衣服!别一个个为了耍酷和漂亮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穿多点!”

同学们一见历史老师如此冷酷无情,有带外套的开始穿外套,没带外套的就向有带外套但不想穿的同学借。

我非常怕冷,为了漂亮而少穿衣服这种傻事我绝对不会干。

但是,即使我穿了两条打底羊毛长袜,外加在衬衫上贴满了暖宝宝,这一刻依然抵挡不过历史老师执意美曰其名要让我们保持清醒打开窗而嗖嗖灌入的冷风和教室内逐渐降低的气温。

“阿嚏!”

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手在抽屉里掏了半天愣是没掏出纸巾,正想弯下身去找,右手边的大和葵及时递了一包纸巾给我,“给你。”

“谢谢。”

我刚转过头正准备去接她手上那包纸时,大和葵看了我一眼后又趁历史老师正在板书拿起她桌子上的小镜子一起递给我,“你的脸,你看一下。”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听到历史老师点了我和大和葵的名字,并朝我们快步走过来,“上课呢你们俩干什么!”说着还收走了大和葵手上的镜子和纸巾检查。

“呃,她打喷嚏了我借她纸巾而已。”大和葵悻悻解释道。

“借纸巾你拿镜子给她干嘛?!”历史老师不依不饶,把纸巾放到我桌子上后又对着我说:“我刚才说什么你们都没听进去是吗?!你们这个年纪不要只知道要漂亮啊!漂亮有什么用啊?能当饭吃还是能帮你考高分啊?真的是!都上课多久了还要照镜子!再怎么照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你照镜子是能把眼睛变大还是鼻子变高吗?天天就知道化妆打扮,我看你这次期末能考多少分!”

说完也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没收了大和葵的镜子扬长而去。

有时候,人真的会很想报警,抓走这种蛮横不讲理的老师。

我真的都想走到历史老师面前,怼着自己的脸往他面前凑让他看个清楚——

我是哪里化妆了?!我根本就没化妆,连润肤乳都没擦好嘛?!还有我都还没照镜子呢?为什么已经预先给我判罪了啊?!

我忍着一口气没当场发作,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如果这个时候还要正面跟他杠是没用的,甚至可能还多一条当堂顶撞老师的罪名,那就更加有理说不清了。

实在可恶!

刚才还留存的最后一点起床气消失殆尽,脑子根本听不见历史老师在说些什么,我甚至还能感觉到我因为莫名其妙被人冤枉数落一通后,身体因为气愤到肺快要炸开而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等到历史老师开始关注起其他人,大和葵才悄悄叫了我一声,满脸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老师当时会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原本我一门心思陷入了历史老师不讲道理的愤怒中,可大和葵突然的道歉让我整个身体温度瞬间都降到了冰点。

明明是历史老师不讲道理,最后却要让大和葵向我道歉,就像是我没错,她没错,唯一做错的人根本意识不到错,而没做错的人却还要向另一个同样没做错的人道歉。

这算什么啊?

显得我特别小心眼还是冤枉不起吗?

这种感觉迅速在我身体里蔓延,然后愤怒消失了,接替而上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感和一点一点如被针刺一样的难受,还有满溢的委屈。

我极力压下了这份肿胀的情绪,朝大和葵摇了摇头,用口型回答她:没事。

之后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里,我几乎没再抬起过脑袋,只是一味看着摊开的历史课本,总觉得只要抬起头看一眼历史老师就算我输了,和自己暗自较劲。

总算熬到下课,我正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历史老师的皮鞋就出现在了我眼底。

我选择了不抬头,打算就此就这么低着头走出教室,历史老师反而开口说话了。

“唉还生气呢!来,镜子还你!气了一节课都不抬头,刚才老师话说重了,但老师的意思是说你本来就长得很漂亮了,不需要在上课就那么几秒钟还偷偷照镜子!影响学习不好!”

我从来搞不懂,为什么大人的情绪能那么善变,上一秒是一幅嘴脸,下一秒就又变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什么伤害也没有造成,反正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

可是,受伤了就一定会有伤口,哪怕创面再微小,伤口存在了,就需要时间愈合,即使愈合了,今后也会因为受过伤而回不到最初那般无暇了。

我知道我应该在历史老师主动拿出梯子的时候替他扶好让他安稳落地,但是我不想。

所以在我拒不回答的那几秒钟,尴尬在空气中凝固了。

“来,笑一个,不生气了,镜子还你!”历史老师还在继续找补。

听在我耳朵里,除了恶心,还有就是‘这算性骚扰吗’的想法一跃而进我的脑子里,于是下一秒我当着他的面,故意牵强露出一个非常夸张拉扯嘴角异常僵硬和难看的面部微笑给他看。

“好了,以后上课好好听课。”自觉无趣的历史老师终于离开了教室。

而大和葵也终于和我解释了为什么要拿镜子给我的原因:因为中午我睡得太死,脸压在衣服上被衣服的褶皱印得我脸上一道一道痕迹,她是想让我自己看一下。

“啊这个啊。”我毫不在意指了指自己的脸,没看镜子直接还给了大和葵,“没事,一会儿它自己就会消了。”

而我内心也是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就为这?就为这我受了一节课的冤屈和愤怒到最后的委屈,我今天怕是出门没算卦,水逆了吧!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和座位后方两人有任何眼神交集,因为我内心有点不想看到宫治还是角名伦太郎觉得我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整得像世界末日一样,然后像刚才课上大和葵一样觉得我很可怜还是什么的。

那样会让我更加觉得自己真的·更加·非常可怜。

“我当时也是脑子抽了非要拿镜子让你看!”大和葵看上去心里真的非常过不去,可怜兮兮请求我的谅解,“我真是罪该万死!没事,刚才历史老师也说了,你还是很漂亮的,即使有睡痕,你在我眼里还是最美的!”

看着大和葵就差切腹谢罪,我连忙摆摆手反过来安慰她,“我真的没事啦!你不用再道歉啦!”

角名伦太郎也是这时候插了一句,“老师说的话都是放屁啦~不过有句话确实说得挺对就是了。”

我侧过身看向难得也会安慰人的角名,不明他何意,只见他掏出了手机手指滑动了几下,然后转过来让我看——

那正是我午休时睡着时的照片,那上面我应该是换了个朝面又重新睡着了,右脸上尽是一道一道被压红的睡痕。

“... ....”

角名伦太郎似乎并没察觉到我一整个大写的无语,还将手机更加朝我举近,深怕我看得还不够清楚。

“确实很漂亮,这些睡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午睡可以睡得这么死啊。”

我伸出手将他的手机关掉屏幕压在桌子上,“删掉。”

“啊?难得拍到这么-”

我根本不想听他鬼扯,加重了我话里的每个字,“给我删掉。”

“好咯好咯。”角名伦太郎没做过多挣扎,但是下一句话却让我竟不知作何反应,“反正中午我也发给阿治看了,他手机里也有备份就是咯。”

角名伦太郎的音量不大不小,足以让我和宫治同时听清他说的话。

“!!!”

我猛地朝宫治那个方向看去,被角名伦太郎拖下水的他满脸无辜眨巴着一双眼和我对视,却不开口说‘伦太郎乱说的’或是‘没有的事’,似乎反而在等我先开口说话。

只是面对角名伦太郎我还颐指气使过于自然的态度,甚至还想给他来上几拳出口恶气的想法,在对上宫治的双眸时顷刻荡然无存。

连刚才那句斩钉截铁的‘删掉’都说不出口,只留下一个非常怂直接转过身的背影给宫治,上课铃就是这时候响起救了我一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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