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别说是孙秋雁了,连对闻奉深恶痛绝的清荷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闻诏要杀闻奉?!这话若是掉个对象她绝对不会惊讶,可若是真的这样,那么她一直以来自以为了解的人真的如表面展现的这般吗?
清荷察觉一股穿透心骨的寒意渐渐冒起,一个想法从脑内初冒尖便拔地而起——原来她从未了解过他,那么他曾对自己展示过的爱意呢,难道也是在骗她的。
未了,清荷又挣扎般摇了摇头。
不!他若是不爱自己,为何会前来救自己!阿诏一定是爱自己的!
比起此刻深陷自我怀疑的清荷,褚青盏却显得清明得多。
她知道闻诏是在恐吓孙秋雁,为何如此肯定,可能是因为那份不必言说的信任。
因为她相信一个对来杀他的人都手下留情的人,又怎会是残害手足的凶恶之人。
她心中又蔓起了丝丝心疼,是要多走投无路才会让一个天生良善之人说出如此之话。
孙秋雁见闻诏神情不似作伪,她登时就被惊得大叫一声,摇头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是个疯子,奉儿可是你的亲弟弟!”
闻诏神情霜冷,他抓剑的力道不减,那修长分明的五指间,竟被抓出了骇人的青白,他轻笑一声:“亲弟弟?那你作为他的母亲,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的亲哥哥痛下杀手?”
孙秋雁果然被哽住,直到此刻,她是真的相信面前这个将生杀予夺轻飘飘置于口中的人真的是闻诏,那个一直以来她恨不能千刀万剐处处敌对的庶子。
可他分明在前几日还是个任人嘲讽讥笑的连字都写不好的废物,又怎么能在今日就翻天覆地地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般?
更匪夷所思地是,他又是如何在自己安插人手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练就如此剑术?!
难道……难道她安插的那群人都是叛徒?!
孙秋雁就像发疯了般冲到清荷面前,她抓住清荷的衣领,红着眼睛质问她:“这么多年,你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他偷练剑术的痕迹吗?!”
清荷本来就浑身又冷又痛中,她的疑惑不会比孙秋雁少,此时骤然遭其质问,她只能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放到闻诏身上,她嘴角嗡动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般。
可闻诏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至她身上,哪怕一眼,直至孙秋雁松下她的衣领,转到一旁的褚青盏身上,闻诏冷淡嘲讽的目光终于松动了。
清荷突然觉得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如潮水退却了般,她的心在隐隐作痛,乃至于一瞬间让她忘记掉了肉/体的疼痛。
那样的眼神她不会看错——珍重、害怕、紧张……还有痛苦。
因为她爱过一个人,所以更懂得爱人的目光是怎么样的。
那些被她珍藏在心底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回放,有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恍然大悟般生根发芽——
他好像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哪怕是在知道她是孙秋雁的人的时刻……
孙秋雁在质问清荷无果后,又瞪向一旁的褚青盏。
只可惜褚青盏并不是陷入魔怔般的清荷,她蹙眉往后一躲,便逃脱了孙秋雁要来抓她衣领的手。
孙秋雁拧眉道:“我都忘了,还有你!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闻诏绝对只是个废物大草包,难道你也背叛我?”
面对孙秋雁的大质问,褚青盏眉尾一抽,看来这位大娘子今日受的刺激着实不小,这都开始自爆自己有多少“家底”了。
面临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孙秋雁,褚青盏却无法抑制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她想看看闻诏的反应。
只见被骂成是“废物大草包”闻诏此刻却是心情很好的模样,两人目光对视一刻,仿佛都从对方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褚青盏心下松了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片刻。
她知道,闻诏“知道”了——知道自己并未背叛他,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在保护他。
褚青盏于是坦然回应孙秋雁的质问,她又不是个真的丫鬟,堂堂大永朝小公主,不能因为她天生冰雪聪明自通察言观色便忽略了她肆意放纵的性子。
她挑眉笑道:“大娘子,你错了,我同你之间,怎么能用背叛这么一个同一阵营的词呢,你记住,我可从未背叛过任何一个人。”
孙秋雁愣住,而后震怒道:“你敢骗我!”她当即便要掀掌而来,一柄泛着银铁与血腥气的利刃便带着剑鸣声响横陈在她与褚青盏间。
褚青盏与闻诏对视一瞬,很快有恃无恐地对孙秋雁作了个调皮的鬼脸。
如果此刻怒火有实质,恐怕这间处处露光的破祠庙都承载不住孙大娘子火冒三丈的滔天怒火。
突然一声兵器响动,闻诏立即看去,只见方才中了迷药的灵薇不知何时间恢复了力气,竟趁他们不注意间用匕首挟持住了清荷。
清荷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满面泪水和着红眼眶竟达到骇人的效果,但她没有尖叫求救,那血丝满布的眼睛只死死盯住闻诏,那眼神任一个常人看了也会既心惊又心软。
闻诏将手中剑撤回,他眸中无别的什么情绪,只蹙眉看着灵薇,冷声道:“放了她。”
灵薇明显对闻诏感到惧怕,可她更怕孙秋雁,她瞪大眼睛道:“那你先将手中的剑放下!”
闻诏似乎是听到了句无理取闹的笑话般,他语气嘲讽:“放下剑好让你将我们杀尽,你当我傻么。”
灵薇:“……”
就在几人僵持之际,身后两名壮汉在孙秋雁的威逼注视下,强行撑着疼痛咬牙拾起砍刀朝闻诏身后砍来。
闻诏的注意力此刻集中在灵薇挟持的右手上,他本打算暗中找准角度直接用手中的剑将匕首挑开,因此压根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响动。
褚青盏原本时刻放注意在一侧的孙秋雁身上,孙秋雁离闻诏近,褚青盏怕她会突然做什么手脚。
可当她看到那两把砍刀离闻诏后背只逾半尺距离时,所有声音仿佛都在她脑中凝成一条线般,胆丧魂惊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惊恐,那一瞬间,她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立刻冲出将闻诏推开。
闻诏惊怔转身,瞳孔在那瞬间骤然紧缩,只见褚青盏为了将他推开,离那两把砍刀此刻只剩毫厘之距!
所谓生死即在刹那,幸在孙秋雁只想要闻诏的性命,她及时呵止住那两名壮汉,并用眼神示意马上挟持住褚青盏。
褚青盏劫后余生,来不及喘息片刻,便见那骇人的砍刀已经贴近了自己皙白的脖颈。
只须臾光景,场中情景便骤然翻转。
孙秋雁留下褚青盏的性命并不是她一时心软,而是她看出了此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闻诏危急时眼中那一瞬间展现的肝胆俱裂,孙秋雁看得分明,她又瞥了眼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的清荷,一抹狰狞的狞笑从她眼底抽丝剥茧般浮现,她似乎在这顷刻间,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直击她心底的东西……
孙秋雁扶了扶头上的发钗,方才脸上的着急与忙慌已经消失得不见踪迹,她嘴角一弯,又披上往日高傲嚣张的主母威风。
她走近闻诏,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手中握得发颤的利剑,大笑道:“你杀呀,来杀我呀!你若是敢伤我和奉儿分毫,我就让你尝尝痛失心爱的女人是何滋味!”
闻诏咬牙看她。
孙秋雁好玩般将目光在褚青盏跟清荷间移来移去,状似好奇般道:“只是不知,你心爱的女子究竟又是她们间的哪个?”
那砍刀离褚青盏的脖颈只差分毫,只需往前一寸,那细腻白皙的脖颈便会漫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褚青盏别说被人拿着刀抵着脖颈了,从小到大,便连被人用刀指着也未曾有过。
她刚刚历经生死,差点便成为刀下亡魂,不明不白地就死在这破败的祠庙中,此刻仍旧未脱离惊险,离鬼门关堪堪只剩半步距离,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可褚青盏眼中却无任何惧色,此刻更是堪称冷静得可怕,只有孙秋雁方才的那句话,才勾起了她片刻的注意。
不止褚青盏,清荷也在这一刻看向闻诏,那破碎的目光中仿佛还凝聚中最后一点将散未散的希冀。
闻诏突然一笑。
孙秋雁被他的笑声给愣住了,她蹙眉疑惑道:“你笑什么?”
“都不是。”闻诏看似没头没尾的回答,其实是在回应孙秋雁的上一句——“你心爱的女子究竟又是她们间的哪个?”
闻诏离奇地十分镇定,冷俊的面容同他手中的剑般冰冷无情,说出的话也透着砭骨的寒冷。
他抬眸看向孙秋雁,坚定冷漠的重复道:“她们,都不是。”
于是这话,便如霜冷的利刃般,将清荷眼底中最后一点凝聚的希冀给一击溃散。
褚青盏眸光闪烁片刻,那一瞬间,她竟失魂落魄般恍神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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