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不行！”听到符旋说的人选，符留觉得头又痛了起来，“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你？”
一个奴隶，他给符旋下了什么**汤？符留太阳穴上青筋凸起，只想立刻把王如意抓来给烹了。
这几日里，符旋已经反复思考了几次，她确认自己是真的喜欢王如意。她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而王如意是她所遇到的最美丽的那一个，她心痛他的处境，怜惜他的艰难，她愿意为他提供庇护。
“父皇前些日子不还说什么唯才是举，怎么这又嫌弃王如意的身份。他又不是天生的奴隶，在楚国那边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有什么问题吗？”符旋不满。
“唉！”符留叹了口气，“你选择他的理由呢？”
“好看。”符旋立刻回答，“驸马毕竟是要朝夕相处的，当然要选一个看的最顺眼的。”
符留开始抚胸，女儿如此肤浅，他都不知道到黄泉下有何面目去见沈文妃。
符旋看到符留气急的样子，赶紧依偎上去，帮他抚背：“父皇莫气，我是开玩笑的。不过父皇你也知道，女儿呢，自由散漫惯了，是绝不能接受有个想要管束我的驸马的。”
符留看到符旋一眼的认真，没有反驳，哼了一声让她继续讲。
“所以王如意身份低，又是个父母双亡的、亲戚离散的倒霉蛋，让他当驸马，也不会有哪些乌七八糟的糟心事，要是让我有个代郡王老太妃那样的婆婆，女儿宁愿跟着图妄大师当姑子。”
符留无奈：“你是公主，谁能越过你去？你其他的姐妹，难道结婚后就受欺负了？”
“怎么没有？”符旋双眉倒竖，“便说大姊，出嫁前多活泼，我狩猎的技巧都是她教我的，如今却天天忙着生儿育女，连弓都要拉不动了。”
大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五年抱四，又身为宗妇，操持家务，有口皆碑。到了符旋嘴里却成了驸马欺负她，符留摇摇头:“人口简单的男子也不少，还有其他原因吗？”
符旋握紧符留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请求道：“女儿说了父皇可不要笑话我。”
她脸上终于染上一点属于少女的羞涩：“女儿想要保护他。他是个楚人，在燕国无亲无故，还受到一些燕人的排挤。如果他当了我的驸马，我就可以更好的庇佑他。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到染上风霜的宝玉，埋于河泥的珍珠，我愿意做那个为他擦去霜雪的人。”
此言一出，符留被深深震惊了，他不由自主确认一遍：“你想保护他？因为想要保护他所以让他成为驸马？”
“不光是想要保护，女儿喜欢他。”符旋补充道。
“他的意思呢？他知道你这番心思吗？”符留有些无力。
符旋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直接问过，不过只要跟王如意说清楚，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符旋看她这幅表情，疲惫地摆摆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
符旋还想再争取几句，但看符旋确实疲惫，不甘心地离开了。
殿门关上，太子符锻从屏风后走出来。
“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符留气愤地双手发抖。
太子垂目行礼，没有立刻接话，先是为符留斟茶，等符留咽下才开口：“儿子觉得，旋妹妹此话也并无道理。”
符留眼睛瞪大，气愤地看着他。
太子退远，拱手行了一礼，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择婿本就非旋妹妹所愿，与其选择一个她不喜欢的，不如顺着她心意。”
“我不是不想顺她的心意！”符留有些激动，“但是阿旋是个女子！她应该找一个能保护她为她提供助力的驸马，而非她去保护自己的驸马！这叫什么事呢！”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所说，乃是普通女子，阿旋妹妹天资卓越，非同凡女，父皇何必用普通人的尺子去衡量她呢？”
“那王如意，身份多有古怪，我实在是不放心！”符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一点，儿臣也有不同的看法，”太子往厚实的皮裘里缩了缩，“无论他是不是楚国安插的暗桩，只要他成为驸马，便暴露在阳光下，做什么都会投鼠忌器。阿旋妹妹虽有些天真，但是并不愚蠢，如果王如意真的做了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情，阿旋妹妹就不会对他多加维护。”
符留皱眉，他的两道粗眉与符旋的一模一样。
“此外，尚王如意还有一桩好处。近来楚国那边宁家、于家和刘家斗的日渐激烈，有不少被打压的南方士子弃暗投明来到我们这里。一个楚人，能够尚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是父皇招揽人心的最好旗帜。”
“旗帜？你把阿旋的幸福当什么了？”符旋勃然大怒，将茶杯扔到地上，珍贵的瓷器化为碎片。。
“父皇息怒，”太子赶紧请罪，“王如意本来就是旋妹妹选中的人，说不定旋妹妹也有着这一重心思呢。”
符留沉沉叹气：“王如意的身份实在是太不配了。”
太子凑向前，提出了一个主意，让符留微微变色，但终究没有否定。
符旋当然想不到这么远的地方，她完全说的是心里话。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着爆棚的保护欲，从幼时那只翅膀破碎的蝴蝶，到苇草里气息奄奄的王如意，她很容易被破碎的美丽震慑，并且希望能够将他们拯救，但是她更渴望的，是永远占据这份美丽。
她没能救回那只蝴蝶，后来便将她钉在墙上，一直到它风化彻底变成碎尘。
她无法拥有蝴蝶的生，却也拥有了蝴蝶的死。
符旋回到府上，让人去库房里寻找几年前符留赐下的玉如意，她要带着如意去问如意可愿她如意。
仆从很快把如意端了过来。
如意为一整块翡翠雕刻，颜色通透，却在尾端有一点鲜艳的红，宛如碧玉流下的血。
符旋轻轻拂过，玉石触手冰凉，她却回想起那夜王如意红肿的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她愿意，护他一世平安。
“公主，你真的决定了？”一向都是默默陪伴的阿义突然开口，她比符旋年长两岁。
“当然。”符旋含笑点头，她的琥珀色的眼睛里跳跃着欢喜。
阿义咬咬唇，她没有寻过夫婿，所以她也不懂什么是男女间的爱慕，但她总觉得，符旋对王如意的感情，不像是女子对男子的爱慕，倒更像是——
主人对宠物的怜惜。
但看到符旋充满期待的表情，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要公主开心就行。
“阿荣，你去看看王如意在哪里？我怎么回来没看到他？”符旋一边让阿荣去看看，一边问阿义，“阿义，我这身可还好？”
她从宫里回来，这一身橘色锦缎褶衫，红色棉制袴衬得她耀如春日。只是头发因为走动略有些乱，阿荣帮她重新盘了一下。
王如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虽然在室内，但明眸善睐的女子眉眼含笑，身上源源不断发出朱明般温暖的热度，一点点驱散他身旁的污泥。
他作为宁玖的人生十七年，感受到的温暖却都没有这短短不到三个月里的多。
他知道符旋要说什么，这本就是他一步步精心引导的剧本。他发现符旋泛滥的保护欲，于是他便努力塑造自己无依无靠的人设，不断激起她的怜惜，不断用各种事情告诉她，除了她，没有能给予他庇护。
他已经在阿鼻地狱沉沦太久，如今终于见到太阳，怎么会让阳光溜走，照耀到别人的身上。
不过，他的剧本还没结束。
符旋没有扭捏，将如意递给他：“王如意，你可愿意做我的驸马？”
随着她的这句话，王如意先是愣住，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脸色爆红：“公，公主在说什么？”
符旋又重复了一遍。
他双手颤抖，左脚抬起，似是想要向前接过如意，但却硬生生停下，反而后退一步：“属下身份卑微，还望公主不要开玩笑了!”
符旋微恼：“我这是认真的！”
王如意震惊，凝视她的眸子，她的眼睛也像是太阳，浅色的温暖。
他又后退一步，重重跪了下去：“属下，万死不敢答应。公主身份高贵，当配天下英雄，属下卑贱之身，歧路之命，蒲草之姿，如何能配得上公主？还往公主收回成命！”
他的拒绝，超出了符旋的预期。
她不解追问：“做我的驸马不好吗？成为驸马，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辱你，驸马不比奴隶好上千万倍？”
王如意定定看着她，眼睛中闪过不舍，闪过挣扎，符旋以为他要松动了，却听他再次拒绝：“属下能以侍卫之身陪伴公主便已足矣，不敢肖想其他。”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符旋咬牙问道。
他低下头，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敢肖想其他。”
酸涩的感情在心中滋生，符旋感觉肠胃收紧、搅动，她没有握住如意，玉石摔在地上，磕掉一个角。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空白画卷，上面还系着那条坠着黑玉的发带，用力扔过去，打在了王如意的身上。
“带着你的画卷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不愿将自己狼狈的样子露出了，转过头去。
王如意低声告退，然后是他离开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符旋不由自主地追寻，却很快也消失不见。
“公主！”阿荣担心地去看，却发现符旋双目通红。
她担心极了，以为符旋要哭，想要劝解，却愕然发现符旋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符旋，这一生，除了父皇和太子，还没有人能这样拒绝我。”她自言自语，攥紧了拳头，“凡我所求，便没有无法得到的！”
正如文中所说，符旋目前对王如意的感情完全不是正常的爱，王如意也是，这是两个人逐渐成长互相救赎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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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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