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峰。
林清风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看着另一边竹椅上的人。
“没饭。”
木古翘着二郎腿,一脸坚持。“没饭就让单仪景做啊~”
单仪景听见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反应,站在竹榻后翻着本炼器书。
“啊~”木古好似恍然大悟般,眨着眼看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少年。“清风,你可不知道,单仪景那天破境,马上就找了我。”
林清风闻言抬眸,“为何找你?”
单仪景翻动书页的动作一停,带着警告的眼神看向木古。
木古得逞,一脸的春光明媚,“嗯,这就要问你的小侍从啦~”他的声音七扭八弯,带着调笑。
单仪景合上书本,硬扯出一抹笑。他低头看向林清风,“公主想吃什么?”
日落西山,峰中十分惬意。等院中饭香浓郁,单仪景盯着锅中白雾,不知一个小小院中,第一次来了好些人。
林清风看着慢慢浮起的长棍,看向坐在椅子上喝酒的逍空。“师尊,今晚就要学会吗?”
雾山长老带着笑意,“你师尊看你破境心中欢喜,逮着两个小童练御剑哈哈哈。”
两个小道童摇头晃脑,从逍空身后飞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清风清风,他是坏蛋!”他们两人已经好久没投骰子了。
从剑上掉落一次又一次,摔成屁墩,还不让用灵力,太惨无童道了。
林清风眉眼都带着笑,明媚动人。
“因为你们是笨蛋!”
苏易津站在另一边,听见林清风这小孩气的说话,总是一脸严肃的人也没忍住笑意。今日自忏台后,苏易津奉掌门之令来找逍空真尊,结束后一起来了林清风这儿。
“我当年练习御剑飞行,用了整整三天。”他想起那时候从空中坠落心脏骤然紧缩的恐惧感,有些释然,现在说起还带着些怀念。
林清风眼中盛满了势在必得,连发丝都透出几份张扬来。
“那我只要三个时辰。”
长棍嗡鸣,和它的主人一样都跃跃欲试。但显然御剑本就是难事,林清风在棍上刚刚站稳就不受控制地滑下来。
道童毫不掩饰地嘲笑,连苏易津都有些忍俊不禁。
单仪景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林清风被人围在中间,脚下踩着长棍,又缓缓浮了起来。她本就有些紧绷,看见单仪景站在不远处看向她,突然重心不稳从空中跌落。长棍抖动不停,道童的笑声很大,林清风甚至觉得连主峰都能听到。
“吃饭!”
林清风眼神闪烁,又偷偷瞥了眼脸上带笑的单仪景,转过身坐回软榻。逍空眼睛里也全是笑意,看一眼清风,又看一眼单仪景,“好好好,先用膳。”
“等会儿我说说万樊秘境的事。”
单仪景看了眼已经转过身的人,用灵力浮了刚刚做好的饭菜过来。
几人在院中落座,两个小道童手中剥着莲子听逍空讲话。“五日后万樊秘境开启,你们二人记得去拿天虫草出来。”
想要继续维持灵根,天虫草必不可少,雾山长老扔出一个芥子袋,递给单仪景。
“你的剑不是在渡劫时断了吗?逍空真尊从自己的宝库中又选了一把。剑冢下次开放是在十年后,先用着,等到时候再去挑选自己的本命剑。”
单仪景接过长剑,“谢谢师尊,但也不必烦心。”
公主都没去成剑冢,他自也不会去。
逍空手上摇着葫芦,衣襟松散,留着的山羊胡随着他说话时动弹,“以后再说。”看着这把剑,他又难免想起往昔。“这把剑是我在一千年前与昆仑那小子比试,他输给我的。”
“昆仑的天沧长老,”见几人疑惑,雾山放下筷子解释道,“也就是昆仑如今闭关的老祖。”
木古手上拿着筷子,嘴巴吃得油油,好奇接话,“就是救了沈落听那小子的长老吧?”
逍空喝酒的动作细微地停顿,“对,当时灵气几乎全部消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境界倒是比千年前精进不少。”
木古不屑地耸耸肩,“他现在可是整个昆仑最尊敬的老祖,说什么闭关,我看不然。”
“就说这清风的事吧,沈落听体...”木古随口秃噜,还没说出个“弱”字,就被雾山用灵力封了声音。他反应过来有些心虚,看见雾山警告的眼神,又偷偷瞥了眼研究长棍的林清风,悄悄哑声。
这事确实不该说,都怪他放松过头了。
苏易津摆着棋盘与雾山对弈,心思转了转。“关于沈落听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当年沈落听自刎,他是亲自体验过的。他不是一个听信谣言的人,但这事太过神秘,总是引着人注意。
逍空喝着酒,不置可否,雾山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颇有些讳莫如深。
“是否为天道尚不可知,但能确定的是,他确实是如今修真界最具修道天赋之人,且一呼一吸牵动三界,众人皆知。”
林清风和单仪景看向雾山长老,眼神中都带了些好奇。
“当年算出天命者,确实只剩三人。”雾山抬抬下巴,朝着逍空的方向。
“喏,你们师尊就是一个。”
她转过头看向逍空,“那您是算准了今晚这里有肉?”
逍空点点头,眼中的自信太过明显,雾山想起刚刚林清风那副自信样子,心中好笑。
林清风想起当年在焚轮,逍空会神神叨叨拿着几个铜板看正反,后来问起才知晓是为了算午膳是否有肉。
她有些无奈,不知道为何逍空会在这种小事上乐此不疲。
林清风站起身握棍与众人告别,“我去练习御剑了。”
两日后出发去万樊秘境,路途遥远,她还是早日学会御剑,不对,御棍才好。
沈落听,还不及学会御棍重要。
院子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林清风站在之前的那片荆棘荒地上,一点点控制长棍浮在合适的位置。
平日里长棍随处飞,高高低低,但从未被她踩在脚下。想要御棍,不但要保持平衡,还要控制方向,林清风站在长棍上掉下来一次又一次,有一次终于站稳,长棍却一飞冲天,林清风坠着棍子后面左摇右晃,狼狈不堪。
等长棍中的灵力消耗完,林清风毫无形象地坐到地上,盯着长棍有些生无可恋。
单仪景陪在一旁,看见林清风有些挫败,准备试试御剑。
长剑在他手上很是听话,要高就高,要低就低,待他站上去,就像是迫不及待般带着人飞起。
今日无云,只有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
他着一身青衣,在夜晚有几分黯淡。长剑划破黑幕,宛如流星成了唯一的点缀。
清冷隽秀,真如云中仙。
林清风看着单仪景的身影,对御剑又多了些兴趣。
她拿着棍看了两眼,又朝着荒地后走了两步。此时林清风站在荒地边缘,再走两步就是悬崖。
岩壁陡峭纷乱,耸立云霄。瀑布从山涧流出,流水声不绝于耳,最下面是汹涌着翻滚的江水,澎湃的浪花拍击江岸,卷起层层叠叠的白雪,又化作细水融入江水。
单仪景收了剑平稳落地,站在林清风三步远处。林清风不得要领,应是心中太过着急,长棍又与她不配合所致,他正想劝慰公主,就见站在崖边的林清风转过身看向他,随意扔下长棍后朝着他缓缓张开双臂。
悬崖边的风更大,吹得林清风长袍鼓起,发丝飞舞。她缓缓往后退,直到脚尖留在空地。
“公主...”单仪景只短促发出一个音,就看见面前人毫无预兆地轻盈一跃。
“接住我。”
微风送来公主笃定的声音,单仪景眼睁睁看着林清风从悬崖上跳下去,心脏蓦地空了一瞬。
疯子。
林清风是个疯子!
单仪景手脚僵硬,脸上泛起潮红,心脏停过一瞬后又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他几乎像病了一般浑身发软,从骨缝中渗出欢愉来。
灵府中灵气四溢,滋养着他让他御剑更加顺利。
他手中长剑稳稳停在脚边,而后像林清风一样,从悬崖边冲出。
--接住我。
他御剑空中,看着瀑布被山涧嘶吼着的风刮起,朝上翻涌,林清风的身影穿梭其中,任由风水拂面。
风生。
水起。
好生肆意!
天地颠倒,看过来又是另一种风光。
瀑布落下,又被风刮起横着飘在山涧。落水犹如山雾一般,拍打在林清风的脸上,潮湿又清爽。尾椎骨处生出酥麻,心脏好像都停止跳动。毫无束缚的快感和汹涌着的无尽畅意从胸腔中生出,林清风脑中放空,灵府中灵气翻涌,青竹葱葱,一副欣欣向荣。
她不由地带出笑声,又被浪声掩盖。
即将接触水面的一刹那,单仪景御剑滑过水面,在击起的一片片浪花中旋身,稳稳接住林清风。
万籁无声,唯有惊涛拍岸。
“你疯了。”单仪景紧紧抱着林清风,双手都有些颤抖。
不知为何看见林清风无所畏惧地从山崖跳下,好似无牵无挂时他眼眶中生出泪意。他心中生出无限恐慌,又莫名了癫狂的、病态的痴迷,像是连魂魄都随着林清风那一跃也掉入江水之中,悄无声息地沉没。
逍空说,他是林清风的剑鞘。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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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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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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