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仪景占了上风,听沈落听这么说反倒不以为意。
“命定的--道侣?”他转过头嗤笑一声,“修道之人居然也会信命?”
他以前信命,信自己生来便如蝼蚁,任由旁人欺凌,命该如此。
可是林清风教他不信命。
他从一个风月楼中的杂役成了无上逍遥宗的内门弟子,短短几月已至入微境,前尘往事如今看来不过镜花水月。他抬手,掌心浓郁的灵力聚成一颗圆圆的水球在他手中滚动。
“林清风不信命,我亦不信。”
沈落听不置可否,只是突然像是很有闲情般问了单仪景一个问题,“你可知修士从不做梦,一旦做梦便是上天的预示?”
那些可得预示者多半已经窥见半分天机,而天道慈悲,愿透露一二赐赠先机,为这有缘人避难渡劫。
自修道以来单仪景确实从未做梦。他休憩时间很少,很多时候都在修炼打坐,少有的时间他只会陷入一片纯白之中。而沈落听说的这话他确实在书上看到过,不算胡说。
“梦中我与她红线相牵,乃命定情缘。”沈落听说着,紧盯着男子越发难看的脸色舒心地笑了。“你不会不知这红线乃是姻缘线吧?这个梦我做过无数次,只今日突然看清了林清风的脸,红线也更加鲜艳,其余的不必我多说吧?”
不必再细说什么,今日发生的事单仪景根本不想回想,可是...他盯着沈落听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怀疑的怒气,“你说牵了红线便牵了?你说做梦就做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再说了,这梦境乃是天机,你会同我说?”
他到底还是有些怀疑,说话语速越来越快,发音也隐约有些模糊。落在沈落听眼中,单仪景早就相信了他,只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单仪景仔细观察沈落听的脸色,发现他坦坦荡荡,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不由得握紧了拳。沈落听只低头温润一笑,又不在意地咳了两声,朝着下面的江水看去。
这个秘密他不会与旁人说,但是在单仪景面前他却很容易说出口。
今夜他来找林清风是为了确定一件事:他醒后右手手腕上有三道浅浅的印记,像是被细线勒出来的--与梦中绕过手腕的那根红线的走势一般无二。来找林清风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的手指上是否会有印记罢了,可偏偏...林清风没见他,反而是这个侍从咄咄逼人,丝毫不让。
等时机成熟,他自会带着天沧真尊来昆仑求娶,沈落听心情极好地想到,若这一世渡劫是为情,他好好待她便是了。
而单仪景,甚至都不算是他与林清风之间的阻碍,所以说了又有何妨?他才不会大肆宣扬,更不会告诉林清风,反而会比他更加小心地保守这个秘密,最好能让他收敛一些。
“为何不与你说?我与林清风互惠互利,你拿什么与我争?”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站在飞舟上一下子就让风卷过绞成碎屑。
底下江水汹涌,时不时有惊涛拍岸的声音闯进单仪景耳中,他却猛然间抬手将手中聚起的灵力挥了出去。
没人听的清是什么,站在二楼上吹着风的几个弟子便看见原本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突然打了起来。单仪景身上的威压一点点溢出,原本阴鸷的眼眸越发阴沉,浑身散发着杀意。
他手中杀招频频,灵力像多的溢出来一样给他是镀上了一层光,几乎在一瞬间就知道眼前这个昆仑宗的修士是何境界了。
自然境。
只有自然境的大能才会知晓林清风的秘密。
单仪景本就没有养好伤,以入微境硬对自然境,就像是蚍蜉撼树一般让人绝望,他手中的杀招落在沈落听眼中甚至都不如隔靴搔痒。单仪景脑海中响起刚刚沈落听说的话。
“林清风违逆天地法则,凭靠借来的五百年修为挣来的这入微境修为,你以为能撑得了她几时?”
他竟然能看得出来!
林清风的伪灵根就像是一张定时的爆破符,紧紧贴在他的心口,而一直尽心守护着的这个秘密或许会成为沈落听威胁林清风的把柄。他越想心中冷意越重,手上杀意更显凶狠。
沈落听看出单仪景的意思,挥手按住单仪景。“不想林清风暴露再次回到三年前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好识趣一点。”
单仪景也从这一场他单方面的发泄中看出,沈落听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澄澈。因为抵挡雪崩而吐血昏迷是假的,为了引起林清风的注意才是目的。
但是对林清风是否有真心?单仪景缓缓收了灵力,只觉得那人的脸苍白一片,摇摇欲坠。
“沈落听是吗?”
单仪景终于不再装作不知名讳,师尊说他聪慧,在修道一途天赋异禀,可是察言观色,他自诩一等。
互惠互利,孤立无援,还有天机,不过是这种虚伪至极的人不小心吐出的真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体弱多病,病魔缠身该是天道对自己的惩罚罢了,只是林清风...怎能为他的飞升之路做筏子?
“你这众人所望飞升路,不知用了多少人做踏板,也不知这一身洁净下藏了多少脏污。但我单仪景保证,你若敢冒犯林清风一丝一毫,”他眸中认真之色极浓,衣襟上鲜红一片,从肩头一点点流到胸口处,微风吹动衣袍,身上战意猎猎。
“那我便反了这天,杀了这道,用凡人之命翻覆混沌,定叫天道万劫不复。”
话落,天地变色,疾风骤雨带着威压冲向飞舟,倾盆大雨落下砸得二楼的弟子们措手不及,赶紧回房关上窗户。
“这是怎么了,突然下来大雨。”
“对啊对啊,刚刚天气还很好的。”
弟子们哆哆嗦嗦打着冷颤往床上跑去,还没走到,只见窗外一道雷电从窗棂划过,闷响声一片,其中威压逼得众人险些无法呼吸,只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躲进灵府打坐入定。
站在外面的两人,没有一人动弹。
单仪景将“天道”二字咬得极重,吐字也最为清晰,见雷电劈来不躲不闪,甚至还对着旁边变了脸色的沈落听勾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来。
他知道沈落听听懂了他的话,拱手行礼,“沈道友,不送。”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挑明沈落听的天道身份,也没有人在沈落听面前说天道,他们极有默契地达成共识,只悄然仰望着这个降生在这一界中的天道,期盼他渡劫成功。
单仪景本是这规则的遵守者,可今日却踩了线。
飞舟上的阵法能够削弱着雷电的威压,只是到底强烈,单仪景转身走了两步便不可抑制地吐了口血。他不看身后人那副闲适模样,只安静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电闪雷鸣,天道威压又如何,他靠在房门上,唇角一点点溢出鲜血,一点点将那颗痣染成鲜红。
他抬手轻轻擦过,一抹艳红划过脸颊,让他这张本就清润的脸多了几分妖冶。
窗外的雷电来的快,走的也快,半刻钟也不到便消失无踪。单仪景朝着床走去,还剩两步便停住了脚。
他盯着自己的床,眼神晦暗不明。
站了好一会儿,竟像是赌气一般挥下床帐坐到桌前,然后--掏出一本书认真读了起来。
第二日天微微亮,林清风就醒了过来,她自己一个人在被窝里摆弄一会,终于翻身坐起身。昨夜身体恢复了些,至少能打开枕边的芥子袋。
她翻找着东西,不知不觉掏出个铜镜。
单仪景进来的时候,便见两边的床帐挂起,林清风已经穿好了寝衣,披散着一头秀发,浑身透着烦躁。
她手中拿着一个铜镜,脸侧对着背门的窗棂,观察着左脸。
听见开门声缓缓转过头,眼里还有些未消散的闷气。单仪景细细观察着,看起来昨夜她睡的不错,脸上多了两分血色,眼睛懒懒地看向他,说不出的慵懒撩人。
不过...若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杰作,单仪景定会觉得碍眼--昨夜咬的那处一夜过去,竟还有两排牙印。
牙印不大,但到底在那张娇贵高傲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公主洗漱罢。”
单仪景手上动了动,浮云峰的东西一样样从他芥子袋中出来,一一摆放整齐。
等坐在桌前绾发,林清风靠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后面仔细通发的男子问道,“昨夜沈落听找我,所为何事?”
单仪景挽过一缕头发,很自然地在手上分成三缕编了起来,“并无大事,可能是想问浮云峰在哪吧?我不过与他说了两句就回了房间。”
昨夜除了下雨那会儿动静有些大,其余时候两人还算安静,林清风应该是没有听到什么。
铜镜中的人眉头微挑,没再追问。她昨夜不知为何突然一阵胸闷,今早起床时想起便觉得奇怪,准备等回了浮云峰问问逍空。
脸上的牙印看不太清,林清风却知道摸上去依旧明显。
“雾山师叔的去疤膏给我。”
明天九点过后还没更新就没了,后天再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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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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