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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李长锦方才那一眼扫来,就连顾元安和她对视,一触碰到李长锦的目光,她心口猛地一窒,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像个泥雕似的被定在了那里。

镇国公主的名声可止小儿夜啼,名不虚传,她一个眼神就已使人骇得心惊胆战。

一听李长锦那话,李晖双眼发直,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哪里敢一字不漏再重复一遍。

他高大的身躯颤颤巍巍地伏首在地,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从前李晖因为强抢民女,被人一纸状告到衙府,镇国公主当时下令将他拖出午门外斩首示众,最后还是李晖他爹娘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先帝御前拼死相求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自那以后,有李长锦压着,生性浪荡的李晖在京城这才收敛了不少。

尽管李长锦销声匿迹了两三年,但她身为皇女时树立的威严气势早已深入人心,那时候满朝文武都以为她是下一任储君。

这也是为什么李晖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啪一声跪倒,因为他对李长锦的畏惧已然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殿下……我再也不敢了,我,我知道错了!殿下你饶了我吧……”

“李晖胡说八道的……殿下您别当真,李晖保证没有下次了,殿下饶命!”

稍后,李晖的求饶声很快充斥着整个房寝。

李长锦充耳不闻他的哀嚎,只是被李晖搅扰了清梦,让她本就疲倦的眉间浮现了一丝厌烦。

这个李晖,她记得他,三年不见死性不改,真是半点没长进。

“谁跟你说本宫醒不过来?”

李晖慌忙辩解:“是……是华嬷嬷说的,对,就是她说的,不关我的事!”

“哦。”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射向他,“华嬷嬷说本宫醒不来,所以你当本宫死了?”

“不敢不敢!!”

要是知道李长锦会醒,打死他都不来,该死的华嬷嬷,他色迷心窍才听信了华嬷嬷的鬼话!

李晖肠子都悔青了。

李长锦运用内息压抑着体内乱窜的毒素,因为她浑身此时软绵无力,又不能被李晖看出端倪而让他一时狗急跳墙。

面若凌霜的李长锦,于是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本来李长锦是不打算苏醒,骤然听见姓顾那女子急急喊了声镇国公主的驸马,她觉得颇有意思,才让她睁开了眼。

那两人自是不知道,李长锦静静坐起身时,为了看这出凶恶莽夫调戏小娘子的戏,已经使出了八分力气,剩下两分正好维持她说话时的气势。

须臾,李长锦依旧闭着眼,她薄唇冷淡地掀起:“滚。”

她的语调清冷,带着常年不开口的嘶哑,和她身上透着的寒气一样彻骨冰凉,一瞬间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刺穿。

李长锦明明已经病入膏肓,看她那一息尚存的模样没有半点鲜活气,像极了濒临死亡的回光返照。

然而就在李长锦这样弱如扶病的人面前,李晖丝毫不敢不敬,连忙对着床榻的方向,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是是是……都怪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这就滚,我这就滚!”

他滚得极快,连爬带滚地,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人影。

而看着李晖从嚣张直到怂成现在这副狗样,顾元安这时恍似才回过神来,她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滴冷汗正沿着额角流进她的眼睛里。

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顾元安光洁的额头和手心全是冷汗,如果不是李长锦及时醒来,她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顾元安心知是李长锦救了自己,她紧紧攥着匕首的手,终于松了一些力气。

刚把自保的匕首收进衣袖里,顾元安忽然又不安了起来,她心想,既然镇国公主已经醒了,那肯定要问话。

那她该怎么介绍自己的尴尬身份才好?

李长锦醒后,听见了多少她和李晖的对话?李长锦现下又知道多少糟糕的情况?

顾元安脑中一时纷乱。

正当顾元安斟酌怎么开口时,那头的李长锦已经淡漠地出声:“别紧张,李晖今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此事已了,在府里别惹是生非。”

顾元安一颤,心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当然她也听明白了李长锦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如今她们都被软禁,都被宫里头盯得紧,她们如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长锦要她忍了。

顾元安心思通透也并不愚笨,如果府里出了事,自己也难逃其责,揪着这件事闹到难堪才不好收场。

何况如果再遇到了今天这种事情,她可以侥幸一次,不可能侥幸第二次。

因为,没人可以帮她。

想到这一点,顾元安慢慢地垂下眉,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眸底的情绪,她恭谨地回道:“是,臣女多谢殿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以为接下来李长锦会询问自己的身世,顾元安甚至已经想好了措辞,告诉李长锦自己是被迫送来冲喜的,没想到静了半晌,那边的李长锦毫无反应。

房寝重新陷入安宁,角落的熏香依旧袅袅而上。

这一切如常,似乎那个人从未醒过一样。

顾元安一直没听见李长锦的声音,等了许久,于是便犹豫了一下,想看看此刻的李长锦是什么状况,她轻轻地抬眸望去。

目光越过帐幕,只见李长锦还是靠着软枕那个姿势,李长锦一双纤长的玉手交叠放在腹部,她双目微闭,般般入画,看起来李长锦像是睡着了一般。

许是她那双深邃的眼眸睁开过,向顾元安展露出了她的锋芒。

使得顾元安在这一刻觉得,李长锦那张美艳的脸上,线条分明的五官勾勒着,多出了几分凌厉。

理智告诉顾元安,这时候应该安分守己地退出去,等待镇国公主再次传唤便是,但顾元安见到李长锦大半个身子露出锦被之外……

李长锦的身子骨本就羸弱,风寒也尚未痊愈,病情不能再严重了。

顾元安咬咬唇,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站在床榻边上,她这才发现李长锦果然再一次陷入沉睡。

难道真是回光返照?

顾元安看着她,为这个想法不禁怔了一下。

褪去一身锋芒的李长锦,她太累了,眉眼间的疲态泄漏无疑,像盛开的娇艳鲜花,昙花一现后以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而这样的李长锦却少了些拒人之外的冷漠,无形添了丝让人容易亲近之感。

不敢想太多,顾元安弯着腰,拉起锦被严实地盖到李长锦白腻的脖颈上,动作放得很轻,深怕发出半点声响而吵到昏睡中的李长锦。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李长锦。”这一句话,顾元安在心底默默地由衷道。

她转身时,李长锦一只手突然从锦被里伸出来,精准地擒住了顾元安的手腕。

那只手非常凉,顾元安几乎打了个冷颤,她的心跳乱了一拍,而后只听身后传来李长锦近似呢喃的声调:“备好汤水,下次醒时,本宫要沐浴。”

* * * * *

这厢,连爬带滚的魏王爷李晖从房间出来后,汹汹地闯进后厨。

一见到那位华嬷嬷,他大步上前,怒气冲冲地提起她的衣襟,左右开弓恶狠狠甩她巴掌。

啪啪两声,打得春兰和春竹噤若寒蝉。

李晖瞪着华嬷嬷,吼道:“贱妇,你可害惨了本王!”

华嬷嬷一懵,见李晖雷霆大怒,眼底尽是慌乱和迷惑,她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立刻红肿了起来,一对称的巴掌印。

她根本没想到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李晖又挥起拳头,华嬷嬷忍着火辣辣的痛,急切道:“王爷打老奴作甚?”

“贱婢!还有脸问本王为什么打你?!”

李晖火冒三丈,气得他将华嬷嬷重重地扔在地上,往她身上一顿拳打脚踢。

“你是怎么保证的?李长锦绝对不会醒,那她为什么会醒?!你骗我,是不是故意叫我前来送命?”

“李长锦醒了?怎么可能……”

“王爷你听老奴解释!御医明明说了她无药可救啊,老奴也没想到她……”

“你还敢顶嘴,看本王不打死你!”

华嬷嬷一把老骨头,哪里挨得住他的铁拳。

偷鸡不成蚀把米,李晖悔恨交加,手上越发使劲下狠手了,恨不得把华嬷嬷当场打死,两三下便揍得华嬷嬷口吐鲜血。

.

偏院厢房,阿否一睁眼,便见顾元安坐在床边,正端着一碗汤吹着热气。

阿否回想起了晕倒前发生了什么,神色惊慌,急忙坐起身。

“少主子,我被人……”

“好好,我知道,已经没事了,你别乱动,小心别伤着后颈。”顾元安空出一只手将她按下。

阿否被人打晕后被藏在廊道的角落,那些暗卫竟动手了,顾元安满院子找了许久,才找到晕厥的阿否。

当看到阿否那一瞬间,顾元安抱着她差点哭出来,所幸的是阿否毫发无伤。

今天遇到的事实在令人惊惧,顾元安心有余悸,没有说出自己的遭遇,只是对阿否温柔地笑了笑,舀一勺热汤递到阿否嘴边喂她喝下。

“少主子,对不起,是我大意了。”喝完一碗汤后,阿否为自己不能保护主子而深深自责道。

“你别这么说。”顾元安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弯了些眉眼看她,轻声道:“我们身在漩涡中,明天和意外,谁也猜不到哪个先到,今后我们要更加小心就是了。”

** ** **

当日,镇国公主苏醒的消息传到宫里,宫里立刻派来了御医,除了给镇国公主诊治,顺带还给重伤的华嬷嬷治了一治。

而没了主心骨的两个婢女,手脚也老实多了。

这几天,顾元安一直记着李长锦昏睡前的那句话,每日都备着汤水。

李长锦再次苏醒时,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

彼时,顾元安忙着荫封和回门这两件事,正在偏院的书房翻找史册,没过多久,婢女春竹突然闯进门来,急匆匆跑到她跟前。

“殿下醒了,指名……传您侍奉,驸马快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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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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