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应下,有谈说了几句。
叶惊云这才知道,这位夫人姓何,家住这条街的溪花弄。何娘子的丈夫是城西的杀猪匠姓吴。
“原来景气,还有人买肉来吃。现在,活命都难呐。这街上走的行人,哪有平民百姓啊?”
何娘子这话说的不假,能好好站在这儿的哪个不是有些家底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谁还想着游街?
柳安的情况实在特殊,叶惊云付了何娘子些银子。打算暂住于她家,谁知道住店是否安全。兴许她刚踏进去,另一边的人就能将她查的彻底。
何娘子心思细,懂得看人眼色。吴屠夫倒是不常说话性子老实憨厚。两人都没有多问什么,收了银子将叶惊云和水墨安排好后才又回去忙摊子上的事。
水墨外出半日去探了探城郊情况。
“城外的村子几乎都泡在水里,水浅的地方到脚踝。深的地方,房子已经看不见了。”
“姑娘,是否要往京城送封信啊?”
水墨常年穿梭在刀剑场中,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山雨来前的平静。
叶惊云自然也明白,她提笔写信,将这儿的情况仔细说明一式两封。一封给沈清寒,另一封带给户部给事中林轻舟。
信鸽在这样的地方放出难免出问题,叶惊云让水墨亲自送信回了京城。
柳安又下起了雨,这天早上何娘子起来后,打算询问宿在家中的客人想吃什么。可推开门后,屋里没有人。桌上只放着一包碎银子。
叶惊云不再躲藏,换了身衣裳手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知州府。
知州府装潢不比寻常人家,处处看不出奢华。却也处处没遮掩他的奢华。
错金云螭香炉中燃着檀香,烟雾一路向上攀升。叶惊云看着,就这么被晾在一边等了许久。
才见知州被人簇拥着走来。
“叶大人来的突然,我还未有梳洗。让叶大人久等,是我的不是。”知州拖着肥胖的身子坐在叶惊云对面。
下人上来两盏茶,一盏给了身旁服侍的美妾,一盏给了洒扫下人。
叶惊云看出来了,这是在告诉她。接见她还不配,府上任何人都比她重要。
李阜打量叶惊云片刻,笑出声来,用轻浮的言语开始同叶惊云讲话:“叶大人看着年龄不大,做到这个位置,实是劳心乏神。若是你愿意付出些代价,本官可以助你爬的更高。”
叶惊云拳头握得咔咔响,眼神冰冷的看着李阜,道:“李大人知道我此行为了什么,柳安城年年洪水,年年上报。赈灾的银子拨下来一次又一次,灾情却不见轻。大人可否告知下官,这是因为什么?”
“下官愚笨,实在不解。大人折子中写流民四百,可实际人数恐怕是翻了百倍千倍。知州府如此华贵,想来付出心血无数。”
李阜倒也不恼,下人重新上了茶,他示意叶惊云端起来品尝。
叶惊云不动,他便端起茶盏品起茶来了。
“做大景的官谁不得为自己寻条后路?陛下为民做了什么?他下派了几名官员。”李阜手上的翡翠戒指泛着好看的光泽,他爱惜的摸了摸又道:“我们这样轻贱的人,只敢为自己活。银钱冰凉,却能买世间万物。”
李阜说着看向叶惊云:“你难道就不想飞黄腾达吗?来我这儿的人,有两条路。装聋作瞎的活着,两袖清风的死了。”
如果是别人可能此时已经冷汗涔涔了,可叶惊云却出奇的冷静。面对李阜给出的两条路,叶惊云淡定地摇了摇头。
她笑了声,反问:“李大人,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难道忘了自己身处什么位置吗?”
闻言李阜脸色微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李阜愈发气恼,大喝一声令下去抓叶惊云。要将她扒皮抽筋,只是不管他怎叫,也没唤来一人。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想,李阜猛地回头看向叶惊云。
“你们早已经设计好了?只为今日登门给我下斩令诀吗?”意识到这点,李阜彻底瘫倒在地。
叶惊云从容起身,走进院子。院中跪着密密麻麻一群人,看守的是宋修正身边的天门卫。
宋听澜站在前,与刚出屋的人对视一眼。
“这样的莽撞,叶惊云你胆子真大。”宋听澜明显有些生气,说话的语气也带些不寻常的语气。
水墨深知这两封信的重要性,于是四日路程她硬生生压成了一日半。人也病倒了。
宋听澜此时刚到京城,听闻水墨带了信忙令人去接。拆开信后,只觉心凉了半截。
知州府早知道京城来人,府上已经准备好要人生死的东西。乌合山没有土匪,有的只是为了活命扮演土匪的百姓。柳州的水患死的人太多了,究其根源是知州府有问题。叶惊云说她要去看看。
一队人跟着水墨快马加鞭赶到何娘子家中,却听何娘子说人早晨就走了。宋听澜吊着一颗心带着人往知州府走。看见人完好无缺,才松下一口气。
“这么说,你们及时赶来,还多亏了知州的傲慢?”叶惊云笑着问。
宋听澜不想理,她带着旨意来的。原先来柳州的人查不到东西,是因为这儿的一个富商。她们来的巧,那商人如今在钱塘。这才要他们抓住了知州。
“这一切太顺利了,像梦一场。”宋听澜感叹道。
李家是要抄了,审李阜时。他怎么也不肯供出背后之人,流水的药吊着命。刑罚上了个遍,他就是不肯说一句。
工部的人来了不少,户部那边发话会就柳安城的情况拨银子。
工部的官员讨论了一下午,认为河道应该改。把水引出去再修上河堤。可暂时保住这地方,百年不敢说,几十年足矣。
只是修河道是要慢慢来,急不得。柳安某些村子已被水淹下去了,眼下只能快些将已崩溃的堤坝修好,再组织人加急改了河道,将水引入别的道来防止河道压力过大再次崩陷。
修筑的事情宋止又派了亲信官员下来,暂时不需要叶惊云和宋听澜操心。
两人倒也顾不得休息,一个往南去,一个往北走。柳安的粮食是个问题,朝堂赈灾的银钱拨下来需要时间。
只是柳安百姓等不起了。
吉声等人前往城郊组织人修了能供难民休整的地方,大批医士也自发从京中赶来。
叶惊云等人一连忙活几天,人齐了动工了便是更忙了。
叶惊云这天傍晚下了工,去了趟难民营。走进去就注意到边上一处空地排了很多的队,队首坐着看诊的大夫。
这么多人中,叶惊云一眼就看见最里面的那个大夫,几个看诊的都打扮一样,又都用白布蒙上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只叶惊云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谁,碍于面子她不打算主动凑上去。
看诊的宋听澜觉得有人在看她,就往那处看。
忙了一天的叶惊云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粘着黄泥。人看着清减了不少,宋听澜看着,没做什么反应转过头继续专心为人看病。
叶惊云轻笑一声,打算往里走走。
施粥的地方建在营帐的最中间,叶惊云打算过去看看。离老远就见着一群人围在那,中间的几个男人在与一个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的小孩吵架。
是欺负人还是另有原因?叶惊云挤进去,随便拉了个人问:“婶子,这咋了?”
“耶?你不知道啊?”被询问的人有些惊讶,随后向人解释道:“那个男人叫虎子是我们这儿有名的泼皮无赖,另一边那个小孩我不清楚听别人都叫他石头。”
“按照营中的规矩一人一碗粥一个馒头,虎子吃不饱想再要几个馒头。施粥的人不肯,虎子要打人被石头拦下了。随后他俩吵起来了……”
叶惊云皱了皱眉,这么多人见一群大人对一个孩子竟只是看戏,叶惊云上前给了满口脏话的虎子一脚,将人踹的一踉跄。
虎子错愕的看了叶惊云一眼,随后暴怒:“你他娘的管什么屁事?敢踹爷爷我?不要命了吗?”说着要去抓叶惊云。
他自然打不过叶惊云,几下就被按倒在地。
当地官兵从人群中挤进来,将闹事的几人逮住。
叶惊云起身,朗声道:“这儿供你们吃喝到洪水退下去为止。白吃白喝若还要闹事,那对不住了。丢出去,你是死是活和我们不再有关系。”
石头静静看着,直到人被带走人群渐渐散去他才准备走。
“石头。”叶惊云叫住他。
石头歪头看了看叶惊云,不解却老实上前走了几步。
“贵人找我什么事?我没闹事。”
叶惊云笑了声,伸手摸了摸石头的头。
“你多大年纪了?家里还有谁?”
石头沉默不语,良久动了动嘴道:“我十五了,家里没人了。”
叶惊云自觉说错了话,忙向人道歉。
“没关系的,习惯了。”话说的稀疏平常,眼中的情绪却藏不住。
叶惊云越看越觉得眼前孩子眼熟,她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说这是谁,她想不起来了。
叶惊云将这种感觉归为,这人合她眼缘,她半开玩笑地问:“跟我走吧,我家人少,我认你当弟弟。”
石头愣在原地,被这话砸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随后神色恢复,应着叶惊云的玩笑话点了点头。
叶惊云哑然,看着人一身单衣。叹了口气将人,带回城里暂住的地方,水墨见着眼前陌生的孩子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水墨,找人买几件他穿的衣裳。吩咐人准备热水,给他洗洗。”
水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又看看叶惊云。随后应着吩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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