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雅一路疾行，待她赶到父皇寝殿时，只见太医们进进出出，神色匆匆，寝宫内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母妃也陪在父皇身侧。
邬雅脚步踉跄地冲进寝殿，一眼便看到父皇躺在龙榻上，脸色比起昨日更加苍白，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母妃瞧见她，眼眶泛红，朝她招了招手，邬雅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父皇那微微发凉的手。此时，墨禹也在殿内，他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邬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轻声唤道：“父皇……”她转头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陈太医，我父皇他……”
为首的陈太医拱手道：“公主，陛下此次病情来势汹汹，我等已经尽力，目前算是病情稳下了。”
邬雅只觉身子一软，幸有锦心在一旁扶住了她。
母妃轻轻拍了拍邬雅的肩膀，低声安慰道：“雅儿，你父皇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好的。”
邬雅点了点头，可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滑落了下来。她紧紧握住父皇的手，仿佛这样能把力量传递给父皇。
过了一会儿，皇帝微微睁开眼，看到邬雅泪流满面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他吃力地抬起手，向邬雅招了招手，想要握住邬雅的手。邬雅连忙握住父皇的手，感受到那手传来的微弱温度。
“雅儿，莫哭……”
邬雅忙挤出一丝笑容，道：“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没事的。”
墨禹走上前，对邬雅轻声安慰道：“邬雅，别太伤心了，陛下一定会挺过去的。”
“禹哥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父皇……”
墨禹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我会的，你放心。”
殿内檀香与药味交织，沉闷得让人心慌。邬雅握着父皇微凉的手，听着他粗重艰难的呼吸，只觉得那一声声都敲打在自己心尖上。
邬雅看着面容憔悴的父皇，心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时日转瞬，不知不觉她与墨禹的婚期已到，一切都在按着规矩准备……
红绸漫天，喜乐喧阗，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看似欢腾的喜庆之中。可这喜庆，却像一层薄薄的胭脂，为苍白病容勉强上了颜色，也掩不住内里透出的沉沉死气。
尽管太医们竭尽全力，她日夜守在皇帝榻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皇的病情还是每况愈下。整个皇宫都被一种悲怆的气息笼罩着。
邬雅端坐在殿中，任宫人为她穿上繁复的凤冠霞帔。金丝银线绣成的鸾凤和鸣，缀以无数珍珠宝石，华美沉重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铜镜中的少女，面若芙蓉，眉眼精致，被大红的喜服衬得娇艳，可那双原本灵动的双眼，却盛着与这喜庆格格不入的茫然与一丝忧愁。
“公主，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您期盼了这么久，该开心些才是。”锦心仔细地为她调整着妆面头饰。
邬雅微微动了动唇角，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个真正的笑容，她轻声道：“锦心，我是不是将婚期延后才是……父皇久病不好，而我却还一心嫁给禹哥哥……我……是不是不孝。”
锦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中满是心疼，她何尝不知公主心中的内疚和不安，只能轻声安慰道：“公主，咱们按百姓所想，或许您这婚事能给陛下冲冲喜，陛下的病会好起来呢。”
邬雅指尖微颤，轻轻抚过自己的眉眼。
是啊，大喜之日。自父皇长卧病榻，母妃几乎哭干了眼泪，宗室长辈、哥哥们轮番劝说，让她尽快成婚，字字句句都是“冲喜”、“为陛下心安”。
而她，看着龙榻上父皇日渐消瘦、昏沉不醒的病体，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或许……或许成婚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邬雅目光望向镜中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渺茫的希望。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任由锦心和喜嬷嬷继续为她装扮喜袍。
“吉时已到——请公主殿下启驾——！”
随着司礼监这一声尖细的唱和穿透殿门。殿内众人皆肃穆而立，邬雅在锦心与喜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邬雅深吸一口气，她垂眸望着自己身上那袭华美至极的喜袍，金丝绣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所有的疑虑与不安强行压下，由锦心和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迈出了大殿。
凤冠沉重，步摇轻晃，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虚浮而不真实。
她的心中，却如被重石压着，沉甸甸的。
迈出殿门，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双眸。宫道上，红绸铺就，一路延伸至宫门。宫人皆垂首而立，两侧禁军持戟肃立，气氛庄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邬雅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每一步都漫长。
远处，传来阵阵喧闹，是百姓们得知公主大婚，纷纷涌至宫门外庆贺的声音。
典礼在含元殿举行，百官列席，这一婚假殊荣也只有她享有。
邬雅隔着眼前晃动的珠帘，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立在殿前。墨禹身着同样华丽的婚服，早已等候在那里，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当他转过身，目光穿过珠帘与她对上时，却从那笑意中看到了一丝复杂。
她轻轻抿了抿唇，试图挤出一丝笑，却发现自己连嘴角上扬的力气都没有。锦心察觉到她的异样，悄悄握紧了她的手，那双手的温暖却无法驱散邬雅心中的寒意。
“公主，莫要紧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锦心低声安慰。
邬雅微微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墨禹身上，那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既遥远又亲近。她深知，这场冲喜成婚，对于墨禹而言，或许同样是身不由己。
她心中一紧。
禹哥哥虽不说，也觉得她此时举办婚事也不妥吧？
礼乐声起，邬雅在锦心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墨禹，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命运的琴弦上，既期待又恐惧。墨禹向她伸出手，掌心温暖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那双手宽大而温暖，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只是此刻，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当两人的手终于交握在一起，这一瞬间，邬雅脑中恍惚。他的手那样有力，他的眼神那样专注，仿佛她真的是他珍视的瑰宝。
“雅儿，别怕。”墨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龙椅之上的皇帝由人扶着，勉强坐起，浑浊的眼中带着欣慰与不舍，微微颔首。
“夫妻对拜——”
当她与墨禹相对躬身时，珠帘晃动，她似乎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然，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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