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为之一惊,就连李冲冠亦不由自主地瞠目结舌。璃水使臣为缓解内心的惊讶,作势饮了一口茶,稍作调整后才说道:“震宁公主,您所提出的数额,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了?我们在信中所说的是一百万两,您可倒好,口口声声说着理解我国困境,金额倒是一下子翻了三倍。”
赵竟复对此早有准备,她镇定的从琼玖的手中接过账簿,开始条理清晰地算了一笔账:将士们的伙食费与生活费、兵器的锻造与维护、战亡家属的抚恤费,还详细计算了培养一名战士所需耗费的资金。细细算来,总计竟高达三百七十万两,而此刻所要的三百万两,还是给他们抹了个零头。
璃水将军闻此,怒气冲冲地反驳道:“倘若依你这算法,我璃水的开销岂不更为庞大?”
赵竟复面不改色,她的眼神坚定而有力,掷地有声地反驳道:“战争是璃水挑起的,此乃不争的事实。我们都知道,历来战败之国,是没有话语权的。如今璃水已败,圣上仁慈,愿两国百姓能免受战争之苦,所以才会遣本宫前来与璃水谈判。况且,在你们看来,沧耀似乎是赢了;然而,在本宫眼中,却并非如此。我们投入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却未得寸土之利,反而失去了许多,想必你们璃水也是如此吧。”
赵竟复的这番言辞,令璃水使臣久久没再言语,终是深深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后,最终交了底:“震宁公主,您的一番言辞令在下振聋发聩。在这场战争里,确实没有胜者。我等亦非不知廉耻之辈,只是如今璃水国内天灾横行,您所提出的数额,我国实在难以承受。”
“那么,贵国能承担多少?”赵竟复追问。
“至多二百万两。”
赵竟复闻言,略作思索,随即转头看向李冲冠,征询其意见:“李将军以为如何?”
李冲冠听闻稍感意外,旋即略一思索,沉声道:“这个金额本将可以接受。只是因为这场大雪,我沧耀众多将士的遗体仍未带回,希望签订协议后,贵国能允许我们进入璃水边境,直至将所有将士遗体运回沧耀。”
璃水使臣与将军相视点头,表示同意,并开始准备笔墨,着手签订停战协议。谈判至此,已接近尾声。与此同时,庄幼贞这边也已完成了她的画作,心中不禁为这场谈判的顺利进行而感到欣慰。
可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猛然自外面穿门而入,庄幼贞大呼“小心”,然而,璃水使臣已无从躲避,那箭矢径直贯穿了他的头颅,当场没了呼吸。
穆平遥的反应很快,本能的想要第一时间冲出,但还是回头确认了庄幼贞的安危,在得到庄幼贞肯定的点头后,才毅然拿起刀,疾步冲向门外。与此同时,琼玖也被赵竟复派了出去。根据箭矢的来向与周围的地形,穆平遥迅速推断出袭击之人的位置以及逃脱路线。奉城的城楼外,是一座专为防御而设的瓮城,与城楼遥遥相对的是一座箭楼,两者相距百米,交相呼应。若要精准的射中璃水使臣并迅速撤离,箭楼无疑是最佳之选。穆平遥让琼玖从城下过去,召集士兵于城门外堵截,自己则顺着瓮城城墙直奔箭楼而去。
那男子自箭楼现身,正欲借助事先备好的绳索逃跑,未料穆平遥等人行动如此神速,城门之下已围住众多士兵。权衡之下,男子只得放弃逃出城外,转而沿着城墙往城内逃窜。城墙上,是程献率领的精锐部队,此时已有几名士兵闻讯赶来,可奈何男子武艺高超,迅速斩杀了几名士兵后,想要直奔马道而去。此时,穆平遥趁着这个功夫已经追了上来,两人堪堪过了几个回合后,穆平遥砍伤了对方的左臂。男子自知技不如人,无心恋战,于一轮交锋后,纵身跃下石阶,混入了、围观的人群之中,迅速消失在了视线里。
待程献率兵匆匆赶到,已然为时已晚。
城楼之内,璃水使臣的骤然死亡,使原本顺利的谈判陷入僵局。赵竟复看了李冲冠一眼,后者亦是满脸惊愕。他马上下令搜寻,同时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穆平遥归来,说是刺客已经逃进城内,混入百姓之中。
穆平遥的心中充满了懊悔,她已经许久未曾尝到失败的滋味了。,她忽略了城内蜂拥而至、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她想,若是自己布局再精细一些,或许就能避免此事的发生。庄幼贞看着穆平遥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疼惜之情,她悄然移至穆平遥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给穆平遥一些安慰。那人的手微微一颤,却并未挣脱,任由庄幼贞纤细温润的手掌一直握着。
此刻,璃水将军的火气又上来了,大骂李冲冠卑鄙无耻。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李冲冠若是无意和谈,也大可不必做这种肮脏之事。
李冲冠一听也不干了,说他可不屑于做这种暗箭伤人的勾当。
其余人皆是面露无奈之色,难道大将军都是这样脾气暴躁之人?赵竟复听不下去,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二位将军不要一言不合便争论不休。这件事我们也是毫不知情。但既然是在奉城出了事,本宫定会竭尽全力查清此事,给贵国一个满意地答复。”
璃水将军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赵竟复,语气强硬地说道:“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届时沧耀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和谈就此作罢。”
“你一个战败国有什么好嚣张的,我李冲冠岂会怕你不成!”
“……”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最后还是让梁玉强行将李冲冠给拉了下来,才停止了这场争吵。回到营帐后,李冲冠仍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殿下,他一个战败的璃水国有什么好怕的?您竟还答应他三日内找出刺客。这么短的时间,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上哪找得到!”
赵竟复瞪了李冲冠一眼:“事情还没做你就说做不到?大将军打仗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态吗?”
这话分量可不轻,李冲冠连忙摆手解释:“殿下,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打仗和找人哪能一样!”
“所以我们才要集思广益!况且这事发生在奉城,出了这种纰漏,若圣上问责,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赵竟复没好气的说。
李冲冠听罢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转头对着程献吼道:“程献,城墙上安排的都是你的精锐部队,你怎么连个人都抓不住?”
程献也是懊悔不已,解释说对方武艺实在高强,杀了他手下好几人,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愿将功补过,全权负责追捕凶手之事。李冲冠这才作罢。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这时,庄幼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朝穆平遥问道:“穆将军,你与那人缠斗时,可看清那刺客的脸了?”
穆平遥闻言一怔,仔细回想了一番后说道:“看清了。”
庄幼贞随即让人取来笔墨。李冲冠还不明所以,但穆平遥和赵竟复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按照穆平遥的描述,庄幼贞仔仔细细地勾勒出那人的相貌,穆平遥看了一眼点点头,然后庄幼贞才将画像递给众人。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只听李冲冠疑惑地说道:“这是游牧族的人?”
“游牧族?何以确定?”赵竟复闻声反问道。
“殿下您与游牧族接触不多,所以他们的特征您可能不太了解。游牧人通常眼睛细长、颧骨较高、面宽耳廓。这画像上的人一看便是游牧人。”
有了画像之后,事情就好办许多。边境条件有限,又时间紧迫,李冲冠便下令召集了全奉城的画师到军营中来,和庄幼贞一同,根据那幅原始的画像,复制了几十份。每完成一张,便立即贴出去一张,直至夜幕降临,月上梢头之时,才终于将奉城的各个角落覆盖到。同时,镇北军还发布了告示,号召全城百姓共同参与搜索,承诺对提供线索者给予重赏。
奉城百姓多是热心好事之辈。告示一出,他们便纷纷行动起来,积极投入到寻找刺客的行列中。庄幼贞等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也计划着第二日也加入到寻找的队伍中。
当天夜里,众人各自回到住所。庄幼贞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打算早早歇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疑惑地打开门,只见穆平遥正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站在门外,不苟言笑的说道:“打扰殿下了,下官见您今日作画后手臂似乎有所不适,便想着在您还未休息之前,给您送盆热水过来,帮您热敷一下。”
庄幼贞看着穆平遥,心中既惊讶又欢喜。自两人上次吵架以来,这还是穆平遥第一次主动来寻她。她不禁想到,自己那日的试探果然还是起了作用。她连忙高兴的将穆平遥让进了屋。
穆平遥将热水盆放在了面盆架上,让庄幼贞重新坐回床榻。她自己则将手巾在里水中泡了泡,拧干后,单膝跪在幼贞身前,小心翼翼地将手巾敷在了庄幼贞酸痛的手腕上。热度袭来,庄幼贞感到轻松了许多。穆平遥如此体贴入微的关怀,让庄幼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穆平遥的头。
对方的动作微微一僵,顿了顿却终究没有闪躲。只是隔着湿热的手巾,继续轻柔地按压着自己酸痛的手腕,帮自己缓解不适。从庄幼贞的角度虽然看不见穆平遥是何种神色,但从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上,似乎能感受到那份羞涩和温柔。
两人默默地享受着这份宁静和温馨,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热敷结束,穆平遥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之际,庄幼贞才终是忍不住问道:“穆平遥,你今日是在关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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