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马车停在莹月殿殿前,四名侍女早早侯在两侧,江怜心原本着一身梨白色宫装,但被嬷嬷强行裹上了厚实裘衣,这是她母后昨日里特意叮嘱的,万万不可再耍小性子着了凉。
一大早就让身边的嬷嬷过来了,亲自盯着江怜心裹得严严实实。
雪白毛绒领将她脖子圈了起来,遮住小半下巴,一张白嫩脸蛋显得格外娇小,眉眼精致,鼻头小巧,眼尾下方恰好有一颗风情万种的痣,唇瓣正中间点缀着一颗饱满的唇珠。
哪怕如今年纪尚小,还未过及笄之礼,但早有她母后大洵第一美人的风采。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生病,母后实在大惊小怪。”江怜心撅了撅嘴巴,瞧着不怎么高兴,讲话间带着小女儿的娇嗲,惹得替她穿衣的嬷嬷心软。
她乃当朝怀宁公主,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洵昭帝最为疼爱的小女儿,因此也养成一副骄纵蛮横的性子,但在自幼侍奉她的下人眼中,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前两日风寒还未痊愈,皇后娘娘实在担心得紧,这两日千万莫要再受寒,穿衣要是不仔细着些,待会太子殿下见了也要说您了。”李嬷嬷替人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公主快上去吧,这儿实在风大。”
江怜心轻哼着点了点头,踩着车凳俯身进了车厢,俨然是还在闹别扭的模样,这般作态瞧得李嬷嬷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慈爱。
车厢内点着淡淡的熏香,扑上层厚实的毛绒坐垫,又因为烧了好几个汤婆子,同车外仿佛完全两个季节,隔绝了所有的风霜雨雪。
车上的江怜心敛去脸上神色,再不见那副骄纵任性的模样,周身流露出两分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这段时日闻她生病,不少人前来探望,其中包括她的未来驸马李业亭,但通通都被江怜心给拒之门外。
身边侍女以为是她近来心情不佳,但真正缘由只有江怜心自己清楚。
她生于皇家,母后疼爱,父兄纵容,连婚姻大事都全凭她做主。
那李业亭乃当朝宰相庶子,生母不详,在府中一向不得丞相喜爱,幼时得了机会入宫给太子做伴读,因此才有了跟江怜心接触的机会。
对方待江怜心比她皇兄江临椿还要纵容,两人一来二去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年岁渐长,生出些少女心思,渐渐对李业亭有了些暧昧情愫,可对方身世实在有些不相配,还别说父皇母后那关过不了,就连她太子哥哥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江怜心信了李业亭那些甜言蜜语,什么若能成婚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年岁本就不大当真将此话当了真,从此一颗心便系在李业亭身上,耍尽千百手段请求父皇赐婚。
李业亭虽是庶子,但怀宁公主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他要是能做了驸马,他们李家将来不可估量,丞相自然想促成这门亲事,连带着重视起这位不起眼的庶子,没少在圣上面前为自己儿子美言。
再加上李业亭的确为科举制度改革做出不少建树,引得许多朝臣欣赏,再加上女儿态度坚决,圣上最终还是同意这门婚事,将婚期定到了江怜心及笄礼后。
江怜心如愿以偿成了世子妃,可后来才知对方实非良人。
后来朝中动乱,邻国虎视眈眈,父皇中毒病危,太子惨遭暗杀,整个大洵岌岌可危。
李业亭更是同成亲前判若两人,背弃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不仅哄得高门贵女感甘心情愿为他做妾,还常年混迹于烟花之地为那些女子赎身,简直将她大洵公主的脸面弃于不顾之地。
那时隔壁玉国兵强力壮,对他们洵国虎视眈眈,李业亭曾做使臣出使临国,那玉国公主对他一见倾心,李业亭面上虽然拒绝对江怜心表忠心,但私下恐怕早就与人有了苟合。
前朝的动乱想必也离不开他的手笔,李业亭狼子野心帮着玉国吞并洵国。
而江怜心的存在,自然阻碍了他们。
堂堂洵国的小公主,最终被一杯毒酒给赐死在公主府。
江怜心只怀疑自己被下了什么**药,从前才会着了迷似的想同他成亲。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痛苦惹得上天垂怜,饮下那毒酒竟然没有下到阴曹地府,一睁眼竟然回到了及笄礼这一年。
此时还未同李业亭成婚,一切阴霾都还并未发生,所有过错都来得及纠正。
“吁——!”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江怜心被打断回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这马夫一向稳重,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正要抬手掀开帘子察看,就听见马夫的声音传来。
“公主,前方李世子求见。”
江怜心捏着帘子的手紧了紧,光是听见这三个字就恨得牙痒痒。
马夫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怀宁,听闻你染了风寒不舒服,不知近来身子可有好转?前两日想来府中看望你,但侍女说你近来不见客,没见到你我这心中实在难安。”
李业亭不相信公主不愿见他,只当是她身边人故意为难,此时还存了点告状的心思。
江怜心闻言止不住冷笑,现在看来这李业亭当真好手段。
这条大道通往太子府,虽没有寻常百姓路过,但也不乏宫中的朝臣,肆意拦马实非君子所为,若换了旁的哪位侯府世子,见了她的马车自要避让,断然不敢拦下她的马车。
这可是对公主大不敬,按照宫规是要挨板子的。
只江怜心从前对他实属纵容,只当这李业亭实在心悦于她,因此才不与他计较这些规矩,现在看来不过是拦给旁人看,为了彰显他李业亭在怀宁公主心中的地位。
李业亭啊,你当真是好手段。
她正欲开口嘲讽李业亭时,耳边的话又让江怜心愣在原地
“怎么样?我这个演技不错吧。”这是李业亭的声音,但听上去前言不搭后语。
江怜心心中有些不解,虽然对人恨得牙痒痒,但面上还是佯装平静,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过去,正好同车前的青年遥遥相望,李业亭一双含情桃花眼中温柔得似能滴水。
男子生了副不凡的皮囊,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绣华服,衣袖还镶着淡蓝色浅边,举手投足让人挑不出错处,瞧上去眉目清朗,温润如玉,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
外人见了只道好一位翩翩公子,现在却只令江怜心喉间作呕。
“李世子,还望自重,当街拦马,本宫可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李业亭的行为本就孟浪,江怜心这话倒也没有错。
可两人的婚约都是江怜心求来的,私下唤他一向一口一个亭哥哥,在李业亭面前更是从来不自称本宫,今日这态度实属前所未见。
李业亭愣在原地没回过神来,似乎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怀宁,我这人实在愚笨,若是哪里做得不对,无论是打是骂我都认了,只是求你别同我这般生疏。”
李业亭黯然垂下头来,一副失魂落魄的受伤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给辜负了。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怀宁公主今天怎么这么冷漠,难道是偷偷去找赵小姐被她发现了?”
又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声音,也是李业亭的声音没错,但男人就站在江怜心面前,垂下头连嘴都没有张开过。
江怜心脸色怪异地看向李业亭,不知道怎么遇见这般诡异的事。
“不会,系统显示江怜心并不知道宿主跟其他女性角色的关系。”
另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出现,像在回复方才李业亭的话,但听不出任何情感,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李业亭独身拦在她的车前,身旁甚至没有跟着一个侍从。
这种诡异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几日不见就翻了脸,看来前几日她是故意装病不见。”
“宿主,再忍一忍吧,毕竟是大洵公主,有点个性很正常,她可是你将来称帝路上的关键人物。”
李业亭面上一副恭顺模样,同江怜心听到的话截然相反。
虽然江怜心不能完全听懂,但大致上明白这对话的意思。
“系统,你有没有觉得怀宁公主的眼神有点可怕,差点以为我俩的对话被她给听见了...”
“少在这里疑神疑鬼,这又不是玄幻世界,她难道还能听到你的心声?怀宁公主的人设本来就刁蛮娇纵,喜怒无常也很正常好吧,看来你这段时间好感没刷够,再接再厉吧,总有一天能把她成功拿下。”
“呵!等玉国公主这条线出来,看老子还搭不搭理她,等我当了皇帝直接打进冷宫!”
江怜心右手紧攥成拳头,指甲甚至深深陷进了肉里,这点疼痛现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因为怒火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一句比一句龌龊的话语,砸得江怜心一瞬间头脑发昏,仿佛陷入一个奇怪的漩涡中,她到现在似乎才明白了什么。
相府世子的名声虽然响亮,但李业亭在朝中并无什么实权,如若后来不是凭着驸马的旗号,他这辈子都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前世李业亭总送她一些小玩意,倒值不了多少钱,也废不了多少功夫,但胜在一个稀罕新奇。
江怜心作为大洵公主,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再珍贵的夜明珠在她面前都只是俗物,可偏偏李业亭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旁人见都没见过的。
那时她只觉对方待他用心,愿意为了她下功夫花心思,现在看来对方不过是空手套白狼。
后来两人成了亲,李业亭有了在父皇面前展露的机会,在朝中倒也提出了一些奇思妙计,逐渐得了父皇的赏识,李业亭由此一路平步青云。
现在想来,实属可笑。
哪有什么真心喜欢她,不过因为她是大洵公主,娶了她便是大洵的驸马,能助他未来能平步青云。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驸马之位,一开始要的就是他们大洵的皇位。
江怜心前世看走了神,老天爷既然给这个机会,那她势必要让李业亭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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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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