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公主是天之骄女,王琨见她出入间,大多时候前呼后拥,如众星拱月。她不过到交州几日,可但凡她在的地方,不知惹来多少年轻儿郎钦羡的目光。
这样的女子,自然眼高于顶,不将爱慕自己的男子放在眼里。
王琨此言,意在挑起刘宪对谢慎的反感。想必谢慎能这样快就失了新安公主的欢心,必然是自以为公主爱慕自己,而失了分寸感。他越是急躁,步步紧逼,越是会将公主推得更远。
哪知刘宪听他这句话,眼神顿时明亮璀璨。
恰几个武官气咻咻又来告状,说是水部的郎官将门反锁,不敢出来对质。
刘宪忍着笑,扶着墙边案桌起身道:“岂有此理,我随你们去看看。”
这一趟出来预计只四五日,许多武将只带一两身换洗衣裳,靴子难清洗,当然不会三天两头换,更不会带多余的。
几人丢了鞋,只得光着脚在廊道里走来走去。不愿穿鞋是一回事,可没鞋穿就是另一回事了。因见许多人杵在门口瞧热闹,一时更忿忿,粗着嗓子斥骂着,要刘宪重罚水部几个郎官。
刘宪平日并非御下严苛的将领,她自己尚有顽劣的时候,不喜墨守成规,因此也不拘小节,底下将士们若无重大过错,也一惯睁只眼,闭只眼。也正因此,神武军中气氛宽松,等级并不森严。刘宪也时时与麾下将士们打成一片。
只不过这一回,谢先生为见她一面,煞费心思将她手下将士的鞋藏起来,她哪舍得为几双破鞋去重罚谢慎。
不多时到舱尾卢书佐的房门前,几个武官自以为有新安公主撑腰,上前二话不说就开始砰砰捶门。
刘宪看得眉头一皱,她尚且跟在后头,底下将士就这般盛气凌人。待寻常官吏尚且如此,若寻常百姓惹着这群悍匪,岂非被欺凌得渣都不剩?
她正要出言制止,那扇门已然打开,谢慎面沉如水,负手而立,薄唇抿成一线。
他显然愠怒,几个躁气难捺的武官被他气势所震慑,汹汹之态顿时被压制了几分。可没读过几日书的粗人尚且晓得不得盗窃,堂堂交州府衙的官吏竟在人眼皮子底下偷鞋,说起来简直丧尽斯文。
“谢大人是来为手下的偷儿掌理么?交州府穷到连官吏的俸禄都发不起?连几双旧鞋都看得起?”
质问谢慎的是刘宪手下一个百夫长,身手十分出众,但性情粗豪,一根肠子通到底。
因为先前几人在房中赌钱,数次被卢书佐前去交涉,偏偏每去一次他输一次,因此深信是被那水部的小书佐坏了自己今日的运势,本就有些衔恨,又丢了仅带的一双军靴,因此说话夹枪带棒,极尽讽刺。
“交州贫瘠,民生凋敝,自然不及神武军得民脂民膏供奉,所以可以无视军纪,在镇南将军眼皮子下聚众赌戏。”
谢慎一句话打着几人七寸,众人先前红眉毛绿眼睛,恶形恶状,这会子被他一句话将了军,抓耳挠腮回头瞟刘宪,欲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兄弟几个无聊耍个乐子,又碍着你们水部几个郎官什么事?赶快把鞋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百夫长威胁的话音一落,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刘宪啐他一口,撵他道:“滚滚滚,若谢大人参我一本,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们呢?”
那人蒲扇大的手掌摸了摸被打疼的后脑勺,再不敢说什么,可平白丢了军靴,心中又不甘心。
刘宪拍了拍他肩膀,见他臊眉耷眼不肯走,与他保证道:“回头我替你们把鞋要回来就是。”
等走廊里探头探脑的身影都缩了回去,刘宪扬目望谢慎一眼,见他清隽的身影挺拔笔直,一副肃然端正,煞有介事的样子,心中不由好笑。
可她是不会先给他台阶下的。他既要装模作样,那她就奉陪到底。
谢慎垂目望着她,一言不发。刘宪便抱臂倚靠着对面的墙壁,学着他的样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回看着他。
她的眼睛生得格外好看,灵光蕴藉。看久了令人觉得狸猫似的又魅惑又可爱,朝气蓬勃,带着几分不驯的野,张扬且自信。
谢慎终是在她“凌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视线稍稍往下,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军中武官违背军令,聚众赌戏,公主就这样视而不见?”
刘宪皱眉道:“人家将脑袋别在裤腰上,与我千里跋涉至此,说不得哪日就要马革裹尸。闲暇之时偶尔找点乐子,我为何连这点子事都要管?难不成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平时不是在操练,就要像根木头一样?”
她这歪道理自成一派,谢慎听得眉心拧起来,列举先贤轶事道:“王子敬幼年见家中仆役赌戏,也晓得斥责其'南风不竞',更况公主如今为镇南将军,都督交州军事。你就指着几条赌棍令行禁止,为你上阵厮杀拼命?”
刘宪不以为然道:“王子敬胸有大志,却不见这条好汉横刀立马,为国捐躯赴难。我麾下许多将士出身草莽,他们闲暇之时不博戏,难不成要与先生一般,侍弄笔墨,写两个大字,著书立说?”
她振振有词,歪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谢慎被她气得不轻,望着她一张清艳若芙蕖的脸,竟无法反驳。
刘宪见他气得不轻,心中畅快,径直从谢慎身侧撞过去,大喇喇迈进他房中,在才铺好的被褥上一歪,托着腮,龇牙冲他笑道:“往后谢先生想见我,不宜如此迂回曲折。”
而后摊手向他要道:“苟三儿的鞋呢?我还等着交差。”
她这无赖的劲,消停了几日,更变本加厉。
谢慎懒怠再与她怄气计较,拎着她的衣领,想将她扔出房间去。
“苟武官的鞋,十步开外能熏得人仰马翻,我为何会藏着那样的东西?他不长脑子,你如何也不长?”
刘宪一怔,忽而明白过来王琨所谓“谢大人为求见她,煞费苦心”,实则不过是一场误会。
身下整洁干净的被褥忽而生了刺,刘宪臊得面上起了一层薄红,尴尬得恨不能就地消失。
她起身欲走,不知如何手肘恰压到腰间衣带,活结立时松散。谢慎正提起她后领,突然一声轻微的崩断之声,一片延颈秀项自他手指下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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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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