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边此时围着一大圈将士,此地清凉,诸人比赛跳水,又十分有意思,刘宪在水下一阵子,也没谁觉得新安公主能有什么事。
倒是谢慎入水那一下,溅起一大片水花,引人侧目。他一个水部的郎官,上午才与几个低阶武官因几双鞋起了龃龉,此时却要来与他们一起玩乐么?
因此诸人只觉诧异,望着谢大人身上穿得一丝不苟的官袍,奋力一路往新安公主的方向游去。
刘宪在水下憋气一阵,自觉差不多时,双腿一蹬,如一尾灵巧的鱼,还待要在水底下游一圈,斜刺里却被谁薅住了裙摆,一个劲往上拉。
她心中正要骂,欲扯回自己的裙摆,眯缝着睁眼一看,却看到一片苍青色的身影。
军中武官袍服与地方上的文官装束自然大不相同,她虽未看清他的脸,却立时猜出那人是谢慎。
谢先生这是以为她溺水了么?
心中虽好笑,刹那间却又满溢着酸酸软软的感动。
她幼年曾在凛冬时节溺水,是谢慎跳下刺骨的湖泊中将她救下,而后却旋即被贬官至交州,一晃已是十年。
他因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她实在不该为些微末小事再与他置气。
因此刘宪阖上眼,任他抓着自己裙角,将她托至水面上。
潭水寒凉,谢慎入水太急,实则被激得有些发寒,因为紧张,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迅速流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托出水面,却见刘宪双眸紧阖,试探她鼻下并无呼吸,不由心神巨震,手脚麻木,一惯冷静自持的脑子里一时空白一片。
周遭嘈杂,谢慎听不到旁人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一刻冷到了骨子里,声音颤抖着去拍刘宪的脸颊,唤她道:“阿狸?”
她听着他手足无措地慌乱,心中乐得直打滚,原本还想逗他,看他几时才能察觉她的恶作剧,直到听到边上几个武官下水来察看,这才忍不住睁开眼睛,龇牙冲着谢慎一笑。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谢慎乍然见她“活过来”,面上殊无喜色,向来温柔缱绻的一双桃花眼目色凌厉发红,瞧着水光潋滟,似是哭过。
“公主觉得,人命关天的事很好玩么?”
谢慎先前已将她托至水浅处,见她无恙,放开手中一直紧攥的裙裾,指着她道:“舰船因我谏言而临时停靠此处,若你在此地出了意外,论起罪来,下官首当其冲,在场所有人都难辞其咎。你有没有…”
他拧着眉心,手指因为脱力轻微颤抖,还待要再讲出更严厉的话,刘宪却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摇了摇,软声与他赔罪道:“谢先生,我错了。”
满膺的怒意忽而就被这一句软糯的歉言浇熄。
谢慎垂目看她,见水珠顺着她乌黑的发梢落到她眉骨、脸颊上,少女的眼睛澄澈,圆溜溜的,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她错认得快,谢慎再多苛责的话也无法再讲出口,只能抹去脸上的水珠,而后脱下身上湿透的官袍,兜头罩在她身上,头也不回蹚着水上了岸。
等谢慎一走,孙曦等人围拢来,上上下下打量刘宪,不可置信道:“阿狸,他那样凶你,你竟然与他道歉?你莫不是喜欢谢先生?”
刘宪抱着谢慎的官袍遮挡在身前,扬手泼他一脸的水,笑骂道:“你再乱嚼舌根,罚你在水潭里游五十圈。”
这水潭又大又深,里头水凉浸浸的,游一时又上来还好,若要游五十圈自然够呛。孙曦满心的八卦作祟,却偏偏被堵住嘴,捂着胸口,言不由衷酸她道:“你不喜欢他,难不成是谢先生喜欢你才对?”
新安公主什么都好,只是她能徒手制奔马,一拳撂倒军营壮汉,搞笑起来像个棒槌,与军中这群糙汉子没什么两样,只是错生了一副女儿身,谢慎那样端方持重的君子,自然爱温雅如仪的千金闺秀,如何会喜欢她这只沙雕呢?
刘宪也不与他争辩,得意洋洋将谢慎的衣裳披在外头,拧着裙裾上的水:“我也觉得他喜欢我,不如你帮我去问问?”
众人拿她与谢慎玩笑,刘宪却没有半分不悦之色,反而乐此不疲,仿佛很喜欢别人将她与谢慎凑成一对。
王琨撑着马策立在古树下的小道边,望着水中灵动鲜活又可爱的女子,面上浮着一层无懈可击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甚而有些愠恼。
他先前分明试探过刘宪,当时她却矢口否认,并不承认心悦谢慎。这会子却罩着谢慎的衣裳,提起他时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甚至旁人拿她打趣,也不见半点不悦之色,显然认下这桩荒唐的暧昧关系。
她难道不记得,谢慎曾是她的授业恩师?
刘宪回到别院中时,早有仆从端着姜汤往她房中去。刘宪叫住那人,过问一句:“姜汤可曾往谢先生房里送过了?”
老阿嬷摇头道:“王大人说女子体弱,受不得寒,只吩咐熬一碗姜汤送到您房里。”
刘宪接了姜汤过来,想想方才谢慎托着她的腰,手指却比潭水更寒凉,脸色也白得像纸。
因此端着那碗姜汤,转身就往谢慎房间里去。
因为榜单卡字数,今天短小了一点,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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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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