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筑自信这一剑刺下去司晏清必定命丧当场,若依卢廉所言,只消让公主重伤成为废人即可,可她偏偏提起青泥云蕊,她知道些什么?黎筑不敢赌,所以她必死无疑,只要她死了,不管她知道什么,那些往事都不会大白于天下,他也能继续当他的神官国师,受万民敬仰。
“好,便依公主之言。”黎筑满口应下,手中蓄力十成,他不会给司晏清动手的机会。
顷刻间一剑直入心脏,司晏阳不忍直视,看向姜坦珩,发现他一脸平静,似乎毫不担心,黎筑径直刺中又狠力抽出,然司晏清却不如他意料当中的血溅当场,少女悠悠开口:“看来本宫之福,果真深厚绵长呢。”
轻声呢喃在黎筑听来更像是恶鬼索命的低语,手中长剑应声落地。
司晏清踩过长剑,缓步走向黎筑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反问:“国师只卦生死,难不成没有为自己算上一卦?”
不等他开口,司晏清又道:“本宫不懂卦术,却也知道,今日命丧当场的是你。”
而后屈身作礼,“父皇,福临不善武术,不知执剑者当选何人?”
昌帝冷眼旁观,眸中满是冰凉,“杜戎。”
父皇选了杜戎,司晏清手中用力,指甲渐渐嵌进掌心。
“陛下,请听臣一言。”
姜坦珩见昌帝欲令杜戎施剑就猜到他有意保全黎筑性命,设局围杀司晏清还想苟活,做梦!他恭敬跪地,语气冷厉:“国师天降神官,想来比公主人间福星更为积德累仁,末将随二皇子征战沙场,怨气颇重,殿下有皇家福德消解庇护,为防侵蚀朝堂,末将愿执剑请国师正气化怨!”
“少将军大仁大义,为群臣考虑,望陛下允准。”
“是啊。”
“多谢少将军。”
“望陛下准少将军执剑。”
越来越多的臣子附和,看来黎筑难逃一死,昌帝俯视一众臣子,缓声道:“准奏。”
姜坦珩起身踢向杜戎的剑鞘,长剑冲顶,他踏地凌空接住过,锋利映照烛火闪过剑影,黎筑冷汗直流,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且慢。”
司晏清笑着开口,看向黎筑时神情冷漠,“方才问国师青泥云蕊,国师不知,正巧本宫略知一二,愿为国师解惑,毕竟,本宫也不想国师成了冤死鬼。”
姜坦珩抱剑立于少女身旁,少女静静开口:
“青泥云蕊,可抵万毒。”
“只不过,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这话令姜坦珩与皇后具是一惊,朝司晏清看去。
“此药的神奇之处在于,毒不在物身,在气味,只能以露水吸附。国师,听闻你卜卦常用七石,可那次给梵王卜卦却要求采集鲜露?你以青泥云蕊毒杀梵王成就盛名。可在本宫看来,所谓神官,不过就是个欺世盗名的神棍而已。”
一个时辰前,黎筑三言两语把司晏清治成妖邪附身的魔头,一个时辰后,司晏清当众撕下黎筑沽名钓誉的面具。
群臣:老天,这是什么鬼热闹!
姜坦珩用力攥紧长剑,恨不得当即钉死黎筑。
卢廉还在暗忖国师大势已去,他该如何救出儿子,岂料抬头间司晏清对他轻笑,“侍郎大人。”
完了,这魔头冲他来了。
“可知本宫如何知晓此事?”
卢廉颤颤巍巍,低声作答:“微臣如何知道,还望公主垂怜,放过无辜幼子性命。”
此话一出,众人方想到公主还关押卢侍郎之子,咦,是什么罪名来着?
“侍郎大人,正是你口中无辜幼子设计以青泥云蕊之毒谋害本宫,本宫福大命大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难不成还要本宫给你赔礼请罪吗?”
卢廉瞪大双眼,卢度如何知晓,他的谋划可没有给卢度说过啊!思及此,他突然想起那晚书房外的异响,莫不是…被他偷听到了?蠢货啊蠢货!白白毁了一盘好棋。
“侍郎大人不必惊慌,卢度可是十分敬爱父亲呢,他说此事是他一人主使,即便严刑拷打,他也不改初衷。”
卢廉冷哼一声,儿子还有,没有也可以再生,现如今决计不能让整个卢家坠入这妖女彀中,三两下他就收拾好情绪,一派义正辞严:“竟是此子而为,下官多谢公主,替卢家清除奸贼。”
司晏清看了一眼殿外,夜风微起,宫人脚边的的素心兰流下一滴泪,笑言:“侍郎大人大义灭亲,当真令本宫刮目相看。”
“只是卢度尸身毁损,面目难辨,还望大人体谅本宫愤恨难当。”
毕竟也是他疼爱过的孩子,卢廉忍住恨意,“不敢,不敢。”
“少将军。”
听到司晏清开口,姜坦珩不再犹豫,黎筑只觉眼前人影缈缈,低头一看,长剑早已刺中,胸前血花绽放,他以卦杀人,最终杀的是他自己。
刚进殿就看到姜坦珩斩杀国师的姜府人:……
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天色渐明,昌帝挥手散了众臣,倒是卢廉路过姜府人时恨恨说了句:“少将军的眼光真好。”
依旧摸不着头脑的姜府人:……
姜坦珩想找司晏清问个清楚,却发现她早已离开,抬头看见空中星不再闪烁,残月缓降,曦日腾升,好像渐行渐远。
司晏清不想去当姜坦珩的话搭子,为他答疑解惑,她现在只想睡觉。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母妃,我好累。
少女睡梦中依旧愁眉不展,眼角泪痕滑落。
无人在意的野尸坡,一个小女孩卖力地拖走黎筑的尸身,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叔父,我早说了你今日大祸临头你还不信,幸好那些人不知你天生右心,以后就别瞎折腾了喔。”
司晏清醒来只觉得头痛,这一觉太不安稳,公主府不常居住,她第一次感觉到深宫的好处,至少不会被吵醒。
“殿下。”女官进来回话,她方知街上流言四起。
“百姓们都在议论您是杀不死的福星。”
司晏清骤然清醒,杀不死的,不止是福星,还有妖怪。
哪怕百姓们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也会有人散布谣言,更可怕的是,福星太盛,化被万方,让天子如何自居?
“公主真是个吉祥物啊。”三虎嚼着花生,捧着话本,医馆门前的热闹不停。
“还好公主是福星,不然就被国师杀死了。”
“什么国师,明明是大骗子。”
“听说城西设了募捐点,大家想修公主庙呢。”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咱们也去捐点,沾沾福气。”
“走走走。”
比起三虎的感叹,老陈更觉得奇怪,“师弟,我们是怎么从姜府出来的?”
“是啊,我记得当时公主昏迷,然后我也一下子晕倒了。”周希玉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刻,看向香女,香女也点点头。
三虎嚼花生的动作停了一下,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最先醒来发现大家就在医馆后门躺着,连忙招呼布先生把你们抬进去。”
周希玉仍觉得不太对劲,“那小果怎么说这两日布先生有事,托她照看小梨子。”
“这谁知道呢?”三虎咬死布先生,他醒得最早,其他人也不再怀疑。
百姓没有认为司晏清是妖怪反而要为她修庙,这比前者更令她感到棘手,果然,此事惊动了昌帝。
只不过,最先找她的竟是皇后。
“参见母后。”
“清儿,这两日受惊了。”皇后一如往日,司晏清也陪她演戏到底。
“母后不必担忧,如今诬陷儿臣的人已经伏诛,幸得父皇英明王治,如今城中一派繁荣兴旺。”皇后提议贬她为庶人的事她还没忘呢,城中流言纷纷,她可不想在同一个把戏上栽两次跟头。
“清儿,母后今日是想问你,你与姜少将军是怎么回事?当日为何要说他们犯上呢?”
国师陷害公主,卢度下毒,本应该最受议论的姜府却最平静。
司晏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母后,您还记得我母妃吗?”
皇后闻言变了脸色,司晏清毫不畏怯,直视皇后,“我怀疑,母妃之死与姜府人有关。”
不可能,皇后在心中回答,她怎么会记得生母之事,难不成恢复记忆了?
“清儿,母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的生母,确实早因难产而亡,陛下疼惜唯一的公主,才会交由母后抚养。”皇后话里满是感伤,却讲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姜府人不可能卷进这件事。
司晏清不再多言,皇后叹息一声,“去吧,你父皇在华聿阁等你。”
看着少女离开,皇后对帘后之人说了句:“你都听到了。”
那人反问:“瑾妃到底因何而死?”
这话惹恼了皇后,她诘声道:“青泥云蕊已经给你,如今书信在我的手中。”帘内人慢慢走出,立在台下,皇后看着眼前人急声呵斥:
“姜坦珩,你别太过分了!”
姜坦珩不语,捏紧手中金印,杀害瑾妃的凶手,正是皇后。
司晏清来到殿中,却没有看见父皇的身影。甫一站定,话音从身后传来:
“清儿,如今你的声名可要盖过父皇了。”
昌帝的话中带着打趣,司晏清上前搂住昌帝的胳膊,“父皇,您别说笑了。清儿可比不上父皇万一。”
自小见识皇后的狠毒,昌帝成了司晏清最崇拜敬服的人,也正是如此,她一点都不想和百姓口中杀不死的福星扯上关系,在她看来,父皇励精图治,万世之功,是她比不了的。
“是吗?百姓都要自发为你修庙,可见你比皇子们都更得民心啊。”
如果司晏阳在这,一定会让司晏清快逃,比皇子更得民心,还是比天子更得民心?司晏清察觉到父皇骤变的语气,收回揽他的胳膊,心中充满惆怅,又少了一个她在乎也在乎她的人。
殿中安静下来,父与女都不再开口,外面刮起一阵凉风,铜蜻蜓传来清脆的响亮声。
“报!翎台接到一封密信,有人匿名举报姜少将军囤养私兵,意图不轨!”
昌帝手中杯落地,司晏清满眼不可置信。
姜坦珩刚一出宫,忽见大批人马率队而至,铜蜻蜓的响声尚未停歇,萦绕在耳边,看来,他成了风暴的中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