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想带老瞎子去看看那神婆,可到地方一打听,那会看病的神婆已经去世。
“早跟你说了,别看那破病,这翻山越岭的,累得我哟……”
老瞎子靠着墙,喘着气,眼皮一闭一张。
他偶尔也会这样,换作平时歇一歇便好了,可这次不知为何,我心慌得要命,乃至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
“你别吓我。”
回应我的却是凶狠地一“呸”:“你在说什么晦气话呢!我这是被你饿的!还不快去找点吃食!”
他这会儿似乎又好起来了,我赶忙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找。”
听说这个村的乡长依附于布衣军吕成射,较其他村庄而言可谓肥得流油,时常召开布施。
我跑得飞快,老远便见乡长门口拉了一列长队,皆是排队等馒头的。
可老瞎子是等不得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可怕的预感……昭然。
心急如焚下,我一咬牙,冲至队伍最前,抓起一个馒头就要跑。
“干什么的?!”
厉呵随寒光逼来,我一时微愣。
士兵?
这里怎么会有士兵?
然就在我顿步的瞬间,几个家仆冲了上来。
棍棒砸在身上,发出阵阵闷响,我打小就皮糙肉厚,打几顿都无妨。
只是看着滚落的馒头,我突然想起了老瞎子奄奄的脸。
这一刻,我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气力。
惊呼声迭起,因为纵使四个大汉用木棍将我抵在地上,我仍旧叼起地上的馒头,如疯狗般挣了出去。
“啊!”
一声痛呼。
混乱中我撞到了一人,可我没空停下。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腿。
但就在我把手伸向老瞎子的前一秒,一匹嘶鸣的马从侧方而来,健壮的前蹄高高昂起,冲我一脚。
嘭!
身子倒飞,后脑磕在石板上,头脑嗡嗡一片。
“带回去,给乡长处置。”
一股力道拖着身体往回,所见一片重影。
我看见老瞎子依旧靠着墙,在错乱的视线里晃来晃去。
“放……手!”
我咽下喉间翻涌的甜腥,一面于锁套下挣扎,一面狠狠瞪着抓我那人。
那人却不看我,只望着墙那边皱眉,道。
“又死了一个。”
我一僵,再不动了。
抓我的人依旧没看我一眼。
他只挪了挪下巴,招呼边上:“快丢去乱葬岗,莫要生出瘟疫。”
于是,那个干瘪的人影被扔上板车,盖了草席。
车轱辘一压,碾过那掉地的脏兮兮馒头,粉碎。
大脑空白。
好似失魂。
直到被推搡着下跪,我才在呵斥声中抬首。
“你可知罪?!”
乡长一脸怒气,边上坐着个捂腿抽噎的小白脸。
我这才明白,为何这群人要为一个抢馒头的小乞丐大动干戈。
原来我方才撞倒的不是别人,而是乡长的儿子。非但如此,乡长的儿子还因我这一撞,生生摔折了腿。
“我儿原本应邀入伍,是要为吕大王征战四方的!可你……!”
乡长沉痛颤指。
“你竟让我儿成了残废,断送了我儿的前程!儿啊——”
“爹——”
这对父子嚎了又嚎,仿佛要让全村听见,而我低下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发呆。
“我怕是要死啦,你可得有个底啊。”
“生死无常,也就那样。”
老瞎子早知自己活不久,我也清楚得很。
彼时,我虽心里难受,但还能“嗯”。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
空。
静。
像梦。
恍恍惚惚中,我听见吱呀门响,乡长父子的哭嚎戛然而止,一记阴沉的人声从头顶响起。
“祁乡长,好大的架势。大王是看得起你,才给你们一家建功立业的机会。”
那祁乡长忙回:“大王的赏识,我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您看,眼下这确实……”
“折了腿没关系,虽不能亲自打仗,但还可以做个军师。”
那声音冷冷。
“祁乡长,你的心思我瞧得出来。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但如今军中缺人,就要有舍小我而入大我的觉悟。”
那语气一转,意味深长。
“更别提有传闻称,你瞒着大王和城里的势力勾结。”
“我言已至此,乡长若再要说‘不’,就休怪我如实禀报了。”
“……”
“对了。”
那双脚刚要从我身边走过,却又一顿。
“明日你儿子入伍时,也带上这个家仆吧,这小子虽是演戏,但确有几番力气。”
我这才知道,为何先前乡长门前会站着士兵,原来他们是想逼儿子入伍做质,让老子好好听话。
显然,祁乡长不愿将儿子送入虎口,于是想借我弄出的骚乱,将儿子的腿当众“摔断”。
而那人看穿了祁乡长的把戏,却误以为我是演戏的家仆,没料到我竟是个偶然。
“爹,我不想入伍,我不想……”
那人走后,屋内再度响起哭声。
我抬头,见祁乡长轻抚儿子的背,一声不吭。
好一会,他将所有家仆都喊了进来。
“你们谁愿同我儿入伍,赏黄金一箱!”
他一次又一次地嚷,将那黄金从一箱升至三箱,然家仆们仍是无人吱声,脑门低得贴在地上。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军中无高低贵贱,只有活人和死人。
乱世之中,钱财本就没有馒头顶用,更无法与性命相较。
于是祁乡长终究叹气苦笑,挥散了众人。
“爹……这可怎么办呐……”
那小白脸还在嘤嘤,我开口:“老爷,我有个提议。”
“你怎么还在?”
祁乡长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我还没走。
我起身,道:“我吃苦耐劳,能打能跑,陪祁少爷当个兵应当……”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照应我儿子!”
没等我说完,祁乡长便眼睛发亮。
我顿了下:“今日午时,有具双目腐烂的尸体运去了乱葬岗。只要您派人将尸体收回,好好埋,立个坟,就成。”
“好!”
祁乡长立即挥手喊人,毕竟我这要求怎么看都很低,即便今后我未信守承诺,那他也不亏。
就这样,祁乡长出动全体家仆,在山里风风火火地修了个漂亮坟。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底下埋着什么权贵高人。
殊不知那里只躺了个又老又丑的瞎子,冰冰冷冷。
立碑时我琢磨半晌,也没想好刻个什么高大上的名字。
说来我与他一同流浪了十一载,他从未告诉我自己姓甚名甚。
“名字?名字顶什么用!我们这群人每分每秒都可能暴毙!有谁会在乎你叫狗子还是狗蛋!”
老瞎子曾这样说,我觉得此话有理,往后便不再问了。
可他自己无名无姓,不在乎名姓,却执意要给我取个名字。
“红是红红火火的意思!叫小红好得很!”
此刻,话音于耳畔回响。
正对着我的,则是空白的碑。
这之后,家仆喊我去吃晚饭,是祁乡长安排的践行。
院内一张圆桌,摆着只大烧鸡,一盘炒腊肠,还有一大锅白米饭。
吃罢,夜色已深。
我回到那空白的碑前,在坟头插上带来的鸡腿。
“这个比土豆好。”
话落的瞬间,嗓子一堵。
于是嚎啕大哭从山中传出,响了一夜。
因为大家都是扑街!所以推推《我教的纨绔篡位后》作者:南琴酒
是清冷书生气质为国为民女尚书X纨绔黑化美强惨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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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云书当年为了挣钱,曾教过一个纨绔。
那纨绔逍遥了没几天,家中忽逢变乱,他也险些丧命。黎云书看不下去,在他山穷水尽时顺手帮了一把。
纨绔离开关州前,曾认真地对她道:“你放心,我会用一生来报答你。”
彼时她轻轻一笑,并未将这承诺当真。
后来她步入庙堂,因身为女子,步步维艰。
朝野鹰犬纵横,明珠蒙尘。她夙愿未成,心灰意冷之时,忽闻大邺五殿下起兵谋反,一路杀向邺京。
而她领命平叛时才意外发现,那一直被她视为白月光的五殿下,居然就是当年顺手救下的纨绔。
也没想到,他竟真的用了一生来“报答”她。
*
沈清容以为自己会仗着家世,花天酒地一辈子。
奈何变故陡生,他孤立无援时,唯独记住了那双沉静清亮的眸子,“你若是感到不公,就自己变强,去改变这一切。”
从此,那人如一轮明月,让他在黑暗中爬起,让他咬牙前行,让他心中再难容下第二个女子。
他知她怀才不遇,便黄袍加身,替她扫清这朝廷鹰犬。
他知她心怀天下,便为她拼死搏来大邺中兴。
可他亦没料到,她心中那轮白月光,竟是当年隐姓埋名、无意救了她性命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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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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