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蔽日,战鼓雷鸣,杀声震天,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划过戴着獠牙面具年轻将领的脖颈……
皇宫内——
“爱妃不必如此忧心,女子生产大多如此,产程不顺也常有,珍妃有朕的真龙之气护佑,自会平安无事。”顺德帝从怀中美人的嘴里渡了颗葡萄后仰躺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说道,鲜甜的汁水四溅,濡湿了美人胸前的衣襟。
屋内另一个忧心忡忡的蓝色宫装女子闻言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刚想说什么,另一间屋子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是婴儿的啼哭。
蓝色宫装女子立刻迎到门口,很快就见一个婆子抱着襁褓出来。
顺德帝一把推开身上跨坐的美人,朝产婆挥挥手,“是个皇子?”
产婆膝下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回皇上,是个公主。”
顺德帝面色不虞,一个小太监慌不迭滑跪在殿门外,“陛下,陛下!袁秉文叛国,开城门迎敌军,边关失守!扶将军带领三千兵马尽数战死沙场!”
一声闷雷从天边炸开,襁褓里的婴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顺德帝步履匆匆,蓝色宫装女子面如土色进了产房。
地上跪满了哆哆嗦嗦的太医,陆院判拿袖子揩了把脸上的汗,率先开口,“慧夫人,珍妃娘娘这一胎实在凶险,如今情况实在危险,奴才已将毕生所学用上,实在无能为力啊……”
慧夫人只觉眼前发黑,身后的珍妃的宫女跪在地上已经哭做一团,产婆还抱着那哭啼的婴孩不断摇晃,她大怒,“你们都给我去翻古籍,查医书,去救她,她不能有事的!她决计不能有事!”
雕花产床上满头大汗的女子泪光莹莹,唇色苍白,只剩气声,“姐姐。”
慧夫人满目哀痛,抱过婴儿坐到珍妃床前,哀痛欲绝,“妹妹!”
珍妃已经气若游丝,“他死了?”
慧夫人满面泪水不能言语。
珍妃的目光不断涣散,“他也死了……我父母……我还没有去祭拜过……我……爹,娘……女儿不孝……”
九年后——
关雎宫里,宫人来来往往忙活手里的活计,屋子里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王太医隔着丝绢搭脉,面色越来越沉。
李妙仪端着一盘蜜饯站在病床前,王太医收起丝绢,带着药盒出了内间,转头对李妙仪行礼道,“九公主,慧夫人忧思过甚,早已耗空内里,且前些日子翟大人的事情带给她不小的打击,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太医离开,慧夫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李妙仪立刻迎上去,跪坐在榻上,“慧娘娘,您会好的,王太医说您会好的。”
慧夫人呼吸粗重,“九娘莫要骗人,那太医的话我也约莫听到些许,况且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挨不过今年冬日了。”说罢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李妙仪立刻从橘红手里接过茶水喂给慧夫人,她现在喝水都困难,小小一茶杯水,她只能抿一口。
“若是我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护着我的九娘了。”一滴泪从慧夫人眼角滑落,“我对不住云昭,是我对不住云昭,我不能护着我们九娘岁岁年年。”
“慧娘娘!”李妙仪跪在榻上悲痛万分。
屋外金红一片,顺德帝新得了十二美人和一位国师,他要测算风水重修宫殿,曾经盛极一时的关雎宫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无情丢弃。
李妙仪便是当年珍妃产下的女婴,在宫里排行第九,当初顺德帝最宠爱的便是珍妃,只是她出生时,边地失守,郡守袁秉文做了叛徒,开城门向西岚投诚,致使扶将军带领的三千骑兵尽数战死,惨烈非常……一时间顺德帝失了最爱的宠妃、最年轻有为的将领与最为致命紧要的边地,便将怒气迁延到李妙仪的身上,因此也不待见主动请缨扶养李妙仪的慧夫人……
苏慧最爱红梅,她如今缠绵病榻,李妙仪便带着几个宫人去御花园给她折几支红梅哄她开心。
虽是冬日,御花园里依旧是各式各样的花都开得鲜艳夺目,假山后的凉亭摆着一方桌案,桌子上是一道道黄符,顺德帝搂着十二美人之一的山茶席地而坐,直勾勾地盯着国师做法。
那国师做法也是稀奇,案台上摆着一方香炉,贴满了黄符,亭子的四周都被符纸围住,一柄桃木剑在手,国师光溜溜的脑袋上顶着个酒壶,他虽然胖,但十分灵活,下腰俯身的动作异常丝滑,踮起脚尖晃了晃脑袋,酒水便均匀洒在符纸上,对着桃木剑吹一口气,周遭的符纸尽数燃烧起来,香灰落在顺德帝面前的丝绸上,组成人形,居然开口和顺德帝交谈起来……
李妙仪只能看到亭子里火光四起,但那亭子外围了一圈侍卫太监,他们都一脸平静地看着那亭子起火。
“呦,小九今日又过来折花了?”二公主长乐带着宫人出现在身后。
李妙仪带着婢女向长乐行礼问安后便准备离开,长乐朝着贴身婢女春水一个眼神,那姑娘便伸手拦下了李妙仪。
好在带着梅花的宫女先一步离开,李妙仪也有了时间跟她周旋。
“我家公主还想和九公主多续些姐妹情,怎么九公主匆匆忙忙便要离开,到显得我家公主欺负了你似的。”春水说话一贯不饶人。
长乐紧接着便说,“我自问一向体恤弟妹,这九妹妹行色匆匆,像是怕了我似的,九妹妹是诚心要欺辱二姐?”
李妙仪退后一步,又来了,长乐不喜欢自己,她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敲打折磨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顺德帝给她起的名字。
二公主长乐,大名李妙怡,是的,九公主李妙仪和她同音不同字。
当年边地告急,三千兵马尽数战死,珍妃气绝身亡,顺德帝把灾祸归咎到刚出生的小小婴孩身上,宫内上下没人敢提她,但一直躲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南夏旧俗,皇子公主要由皇帝赐名才能入谱,慧夫人虽不喜这些陈规旧俗,但她终究要向皇权低头。那孩儿满月当日,慧夫人在御书房门外跪满了一个时辰,顺德帝才让小太监带着她进去。
丞相在外间批阅奏折,隔着一扇屏风,顺德帝懒散地倚在榻上逗蛐蛐,两名面容清俊的小太监**着身子在对方身上作画……
苏慧出身清流之家,父亲虽是八品小官,但为人正直善良,母亲温婉贤淑,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这样一个离谱疯癫的人,只能闭眼跪下,颤抖着声音道,“求皇上为九公主赐名。”
一根草杆被精准地扔在她的发髻上。
空气都静默了。
顺德帝凉凉开口,“让你们停了吗?继续!”
那两名小太监面色绯红,继续在对方身上笔走龙蛇。
地面的微微凉意从额头蔓延至全身,苏慧在发抖,那人就是个疯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顺德帝轻笑一声,“你素来清高孤傲,这宫里少有入你眼的,珍妃的孩儿对你来说竟如此重要?”
苏慧没有抬头,声音微颤但坚定,“妾与珍妃一见如故,情同姐妹,自然该好生看顾她的孩儿。”
“停下,你们过来。”顺德帝道。
两个小太监立刻放下画笔,任由顺德帝在自己身上涂画。
顺德帝的字苍劲有力,铜筋铁骨。
“睁眼啊,美人。”顺德帝丢下画笔,推开蛐蛐盒子,挂着笑脸掐住苏慧的下巴,强迫她睁开了眼睛。
苏慧看到字后心都凉了半截。
李妙仪。
和二公主长乐同音。
本来姓名同音在王公贵族间少见但有,只是二公主长乐一向娇纵,每年节礼若是她穿了红色衣衫,那宫里除了皇帝皇后,谁若是敢穿带红色的衣物,便会遭殃了。苏慧去年是见识过一场的。
去岁除夕,顺德帝宠幸了新进宫的一个宫女,那女子一时间风头正盛,都有超出珍妃的势头。但她到底年轻,织造司提前告知各宫为二公主准备了大红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大家都心照不宣避开了类似的衣衫,那女子尽管知道二公主不喜,却想着顺德帝昨夜许她一生富贵荣华,仍旧在晚宴时以一身鲜红的金丝暗花云锦宫装出现。
长乐当时不过九岁,当即拉下脸,皇后面上还是维持着大度的笑,但她紧捏是指尖还是暴露了她的怒火,她和相府把长乐疼到了骨子里,不然长乐也不会那么娇纵任性。
“呦,各位姐姐妹妹,妾来迟了。”那可怜的女子洋洋得意道。
顺德帝的目光在她和长乐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后,便拉过皇后的手腕,示意让长乐自行处理,皇后知道他不会护着那女子,放下心来,依旧是那大方得体的笑,“妹妹照顾皇上受累,姐姐们自然不会见怪。”
小太监领着那女子坐在珍妃与慧夫人旁边,那女子伸出柔荑,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腕子,上面是一副水头极好的玉镯,她瞥了眼苏慧腕上的银镯,“姐姐这双镯子实在漂亮,只是廉价的很,我家阿娘逃荒前也有这样一个。”说完便目光灼灼盯着席上的顺德帝。
顺德帝一口饮下面前的酒,内心感慨道,这女子貌美却着实没脑子,不过已然春风一度暂得欢愉,剩余的便看她自己。他也不管席面其他人的眼光,掰过皇后的额头便落下一吻,扯着皇后的手腕站起,“我与皇后已然尽兴,接下来的宴席各位爱妃自便。”接着就带着皇后离开了。
席面上只剩几个皇子在一旁的欢笑声。
长乐扔下手里擦手的帕子,起身走到那女子面前,春水拔下头上一根尖利的簪子放在那女子面前,“你自己解决还是我让人帮你解决?”
那女子面色一白,讪笑道,“二公主说笑了,妾不过——”
春水一巴掌扇在那女子面庞上,娇美的脸上瞬间肿起一大块。
太子砸了颗荔枝到那女子桌上,“长乐不喜别人和她用一样的东西,你的丫鬟没有告诉你?整个宫里就没有人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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