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话,很是着急,一连串,一股脑出来。短短不过一句,惹得在场之人,无不低头,盼望自己为何早不死了,偏生活到今日。
这是他们几个侍卫能听的吗?
就连侍卫长林彦,见多识广,也吓得两股战战,冷汗津津。
传闻中的宋老太太,战斗颇为厉害,骂人不重样,使好些人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不想,竟敢挑战皇族,说起公主的是非,更是专挑公主最看重的小王爷下手。时下,因崔敬常来常往,公主府的闲话,不少人传,可如此这般多人当中,没人敢一径挑破到明明跟前。
宋老太太,不止好战,而且甚有胆气。
思索之间,屋内外的几个侍卫,间或有大胆的,就着低头的姿势去打量秦叶蓁。但见她气得双腮不断颤动,嘴角略显歪斜。右手死死握住书卷,好似要将这本子揉碎了,掰开了,再烧成灰。
匆匆一瞥,不敢多看,侍卫低下头去。
而眼跟前的宋府小厮,似乎不知害怕,亦或是吓破了胆,仍在继续。
“老太太说起,我们宋家,那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何也做不出来寡妇再嫁的事儿。驸马新丧,小爷还小,一摊子事儿等着老太太料理,哪能容下新妇二嫁。若是传出去,我们高门显贵,堂堂驸马家人,还是不要做人了……”
秦叶蓁听着宋府小厮口中所谓的消息,竟然不知不觉之间冷静下来。
诚然,起初听闻,她气得嘴歪眼斜,全然没了公主仪态。可眼前这小厮,如何看都是有鬼的模样。
宋老太太蠢笨,养在深山,不知外间时事,但知道敬畏今上,敬畏皇权。从前驸马丧仪那次闹腾,终究是以今上是秦叶蓁六哥,最为疼爱五妹妹告终。
这人再如何年迈昏聩,也不至于转性至此。
念及此,秦叶蓁突然打断小厮的言语,“你说说,你是何时来老太太跟前当差的?老太太素日里待你如何?好不好相处?”
“小的是去年年末,才来老太太跟前的。我们老太太……平日里不怎打赏下人,爱说闲话,可对我们是爱护的……”
小厮还想说话,秦叶蓁断然摆手,命人拖出去关着。
及至人走远,令林彦过来,吩咐道:“你手上的人手,若是还得闲,分几个去查一查这小厮。何时来宋老太太前头伺候,素日里见过谁,喜爱去何处,都查查,若有异,再来禀告。再有,这人从前的主子是谁,人牙子何人,多多益善,一概都打听了。”
林彦得令。
说道林彦手上人手不足,秦叶蓁话锋一转,问道:“去探听常青的人,可传回消息来了?”
林彦羞愧低头。
“吃闲饭的!你若再办不好差事,回头我问六哥要几个人手……”说道这里,秦叶蓁猛然顿住,想到宋秉正的去世,事关当年夺嫡。眼下萧山十六卫堪堪归顺,也不知此刻传出宋秉正的消息,会不会有所妨害。
略是掂量,又骂几句。
宋府差人挑事的结局,秦叶蓁派几个皇城管事嬷嬷,去往宋府教导老太太。打着今上的幌子,说是宋驸马丧期已过,朝中正在商议封赏。今上会同礼部初定,要给宋老太太诰命。念及老太太出生,这才派下教导嬷嬷过来,省的到时候丢了皇家体面。
宋老太太欢喜鼓舞,喜滋滋接受。
她就知道,秦叶蓁一个寡妇,妄图二嫁,被人戳破,肯定是忙着遮羞,哪里还敢如何。这不,知道羞耻了,知道对不住他们宋家了,紧赶慢赶请了皇命,来堵她的口。
以为她宋老封君没见过世面么,一个还未到手的诰命,就能了了?
哼,做梦。
她秦叶蓁若还敢再有二婚的念头,老太太定要打到这人放弃为止。
往后之事,且不去说它,至于诰命么,自然是空口白话,当不得真。
话说秦叶蓁这厢忙着收拾挑事儿的小厮,忙着给明明熬药取暖,马不停蹄,然则,崔敬这厢,却是火海油锅,度日如年。
那时候秦叶蓁从殿前司衙门走远,满身愤怒,崔敬不是傻子,几番思量,几度纠结,仍旧追出来。车马在前,他在后。
想要说上几句话,那几个侍卫,仿若丁点不知他是谁,当即横断去路。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崔敬不敢大喊大叫,只能就地和侍卫开刀。手边的短剑还未出鞘,就听身后有人喊他。
“崔三郎!”
声响雄浑,极有力道,崔敬一听便知是岑殿帅。一个愕然回头,又听岑殿帅喊道:“来人,将这疯狗,给我叉回来!”
殿帅大马金刀立于廊庑之下,随手一指,俱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此刻的崔敬,像是突然之间回神,脑海清明起来,四下环顾,车马粼粼,络绎不绝。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他若是在此地和公主府的侍卫打起来,不用等到明日,这个夜间,绯闻漫天,不知要养活多少小报,多少说书先生。
崔敬悻悻然过来,站在台阶之下,给岑殿帅见礼。
“殿帅。”
“哼,还算你有几分脑子。”多余的一个字没有,岑殿帅罢手而去。
剩下几个小子,面面相觑,一来是不知如何开解崔敬,二来,崔敬身为副使,仍是躬身行礼的动作,他们几个小弟,站在高处不说,看模样活像是受人礼节一般。
崔敬不动,他们也不敢动。毕竟,敢将崔敬叉回来的殿帅,只有一人。
如此耗着,终究是一个书办小吏耗不住,走下台阶来,劝说崔敬。
“副使,这事儿吧,这事儿吧,小的我还没媳妇儿,不晓得该怎么说。咱们,咱们……”
书办下来之后,原本依着崔敬的模样勾着背,他低崔敬一头,靠近凑在人耳畔说话,当下说起咱们,像是心虚,像是不敢高攀,扭头看向台阶上几个兄弟,盼望他们也来说上几句。
屋檐下一个门房模样之人,黝黑老实,顺着书办的招呼下来。
凑到崔敬另一旁说道:“副使,小的成婚早,有个经验,不知道好不好使。”
崔敬不说话,反而是另一侧的书办,隔空朝门房招手,你倒是赶紧说来啊!
门房:“小的家中婆姨是个倔脾气,一发火,必然冲天,可这东西,来得快去得快,等她骂半个时辰,天大的事儿也都过去了。”
门房说罢,瞧崔敬的反应,什么也见着,有些着急,这副使不会气坏了吧。焦急地寻书办想法子。
书办二十多年单身汉,能有什么法子,附和道:“就是就是!一会儿就过去了。”
哪知,许久不见动静的崔敬,立身起来,往左看看书办,往右又看看门房。
骤然,崔敬说道:“你们命不好,遇不到好脾气的娘子。”说罢,脚步奇快,一脚踏上三级台阶,朝衙门内而去。转瞬之间不见身影。
徒留左侧的书办,和右侧的门房,以及屋檐下三五人等。
书办:“我还没成亲呢?”
门房:“俺们婆姨最好了。”
廊庑下几个小的,交头接耳。
“副使是不是气傻了?”
“听说五公主当真是脾气好。”
“哪能,那是从前的买卖了。适才在水塘边,你没瞧见,若不是公主抱着小王爷,差点儿当场给副使一个巴掌。”
“哎哟诶,真是好脾气。”
几人之间的闲话还没来回三五回合,原本其乐融融的言谈,突然插来一声高喊。
“倘或是闲得发慌,剑河外不少良田,播种误期,你们几个帮衬帮衬去!”
这声高喊,来得又快又急,分外不悦。
几个簇拥在一块儿的脑袋纷纷回头看去,却见才将入门的崔敬,不知何时已然回来。长身玉立,身姿颀长,翩翩公子立于门扉前。若非他头也不偏的怒气,众人只当他真心关注民生朝局。
“副使,剑河春耕,司农司已经有人去了。”
崔敬:“司农司,几个老弱病残,能有咱们练武之人的好把式。”
寂静,沉默。
台阶下的书办插话道:“确实,司农司前些时日还上书说道,让朝廷多派人手,他们司农司快招呼不住,散了架了。”
哪有自己人坑自己人的。
门房都不待见书办了,“你一个书办,你能知道?”
书办:“我有人。”
再度的寂静,沉默。
崔敬不走,几个小弟,自然不敢走。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不成真要去司农司帮衬?那可是个实打实的清水衙门,他们殿前司是何人,哎,都是嘴贱惹的祸。
崔敬说罢,一步下台阶,飞快走开,头也不回吩咐,“你们几个若是再不散开,回去当差,那就真去司农司。”他步履不停,身高腿长,三五步就已经走远。
闲话的几人,“走走走,最近几天儿都别惹他,一会儿回去,跟兄弟们说说。快走快走。”
至于走远的崔敬,当然是赶紧想法子去。
不论是问问花和尚,问问表哥,再不济问问大哥也成,一定要早早了了今日之事。
门房:经验之谈
崔敬:蓁蓁能有这大的脾气,对我可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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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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