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盈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刚进屋把灯打开,陶宜蓉便跟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妈,你还没睡啊?”
“等你们。”
周妙盈看了看手机,22点46分:“爸还没回来?”
陶宜蓉摇头:“你那兼职要干到这么晚?”
周妙盈不想母亲为她的事担忧,撒了个谎:“我第一次跟活动,多问了点问题,完了后跟郝郝逛了会街,吃了夜宵。”
“哦——”陶宜蓉看着笑容满面的女儿,觉得跟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不一样了,“那兼职要是累,就不干了,又挣不了几个钱。”
“我知道了,妈,你还不知道我,做事三分钟热情,我才不会为难自己。”
“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陶宜蓉拍了拍女儿的胳膊,掉头离开。
周妙盈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陈鹤,母亲知道陈鹤的消息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妈?”
陶宜蓉回头:“嗯?”
周妙盈见到母亲温和的脸上挂着疲倦,迟疑了。
现在的陈鹤应该算个陌生人。
母亲每每回忆往事时,时不时会提及陈鹤,挂念着陈鹤。
反观陈鹤,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江城却从不来看他们,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就是想撇清和他们一家人的关系。要不是今晚遇到他,他也会继续保持距离。
你思念别人,别人未必会把你放在心上。
算了,别让母亲空欢喜一场。
陶宜蓉追问:“什么事啊?”
“我明天早上想吃红糖糍粑。”
陶宜蓉宠溺地笑:“好,小馋猫,早点睡。”
“你先睡吧,我还要洗漱,玩一会儿手机,我等爸回来。”
“别玩太晚了。”
“嗯。”
*
周妙盈洗过澡后,将头发吹得半干,便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准确说是学习。她将净食机的工作原理、西蓝花防水层、会销等资料查了个遍,证实了陈鹤所言非假。
从这次的经历,她总结了一个教训,以后干什么事都要提前做准备,不然遇到事后,除了慌张就剩无知。
出校园后,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最适合学习的地方多掌握点知识。
还好活到老学到老,不晚。
只不过进入社会后,再也没有谆谆教诲、苦口婆心的老师了。
在社会里,大多时候只能从竞争、失败、生存规则中学东西。学到的东西很受用,但往往伴随着不好的东西。
现在的周妙盈欠缺分辨、化解坏东西的能力。她只能一边往前走一边学习。
门锁声响起,周妙盈起身走到门前,迎接父亲的归来。
周华生关怀地责备:“你怎么还不睡?”
周妙盈将父亲的拖鞋放在他跟前:“等你呀!”
周华生欣然一笑:“你妈睡了?”
“睡了,你进屋时小点声,别把她弄醒,不然你明天又要被唠叨。”
“知道了,我去洗漱,你也去睡。”周华生朝洗手间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声问,“你妈不知道吧?”
“我没说。”周妙盈一声叹息,“你要是老这么晚回来,我妈会起疑的。”
“知道,今晚有个大客户,不是每天都有这种运气的。”
周妙盈看着这段时间日渐清瘦,白头发也多了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上前搂着他的胳膊撒娇:“爸,不要那么辛苦,我也在挣钱了。”
周华生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都怪我,让你们母女俩受苦了。”
“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都当了23年的无忧公主,早就腻了,想换个角色,像花木兰、穆桂英这样的人物更具挑战性。”
周华生拍了拍女儿的头,一声叹息:“我的乖女儿长大了,想替老父亲出征。”
周妙盈抬头说:“不许瞧不起我。”
“我哪敢。从来只有你不拿正眼瞧我,我都是抬着头仰视你。”
周妙盈噗嗤一笑:“说得自己像个奴才一样。”
“在家里,我可不就是个奴才,老婆奴加女儿奴。”
“等我翅膀硬了,我让你当太上皇。”
周华生被逗笑:“好,你快睡觉长身体去,我回屋先做做当太上皇的美梦。”
“好的,父皇晚安。”
周华生笑着掉了头。
“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华生身体顿住,没有回头,重重地点头:“会好起来的。”
*
陈鹤赶到曹家山庄时,夜已深,曹大强还在书房会客,他等了约一刻钟,客厅里的仿铜镀金福禄寿三星钟的时针正好指向10时,他才被叫进书房。
曹大强坐在金丝楠灵芝纹太师椅上,戴着老花镜,垂头翻看着一沓文件。
他七十有六,白发苍苍,但却无老态龙钟之态,精瘦型身材,远远望去,剖有些仙风道骨。
不过,凑近了会闻到他身上有股很浓的铜臭味。
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透着威严且不可侵犯的神态,腰杆笔直,精神抖擞,倘若脸部肌肉稍微放松些,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十岁。
陈鹤有时会直呼曹大强为曹老头。
以曹大强的身份和地位,很少有人敢当面这样称呼他,更别提一个晚辈。
陈鹤是个例外,但这并不意味着曹老头就对他另眼相待。
曹老头微抬眼皮看了陈鹤一眼:“坐吧。”
陈鹤像以前一样,坐在一侧的红木圈椅上,没有直接坐在曹老头的对面。他不是怕曹老头,而是习惯与那个人人都想巴结的人保持距离。
曹老头见怪不怪,不过他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坐过来,我嗓子不舒服,说话费力。”
“那就少说一点。”陈鹤起身,坐在老人对面,“早点休息。”
曹老头咧开嘴角:“难得你还会关心我。”
陈鹤假笑:“我不是关心你,成天救火,我也累,需要休息。”
“让你帮航宇,不乐意了?”
陈鹤一手搭在扶手上,靠着椅背,别过头去。
态度很明显,他不乐意。
“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陈鹤态度坚决:“不考虑。我甚至都不想回来。”
“我知道,但你有个优点,知恩图报,所以就算不乐意也会回来。”
陈鹤的眼前浮现出周妙盈的身影,以及她鄙夷他的神情,她虽没明说,但他知道,她在骂他忘恩负义。
陈鹤身子前倾,手搭在桌子上:“我说过,只在这里待两年,我会尽我最大能力,帮助曹航宇,至于他听不听我的,我说了不算。”
“你不用管那小子了。”
陈鹤讶异,七年前,从进入曹家开始,他就清楚知道自己在曹家要扮演的角色。
曹大强有三个子女,大女儿曹敏,小儿子曹睿,还有一个女儿过世了。
曹敏夫妇及其子女在强盛集团里任职,能力一般,手中也没有太大的权利。
曹大强是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早就把曹睿当成唯一接班人培养。奈何,曹睿太平庸,担不起大任,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孙子曹航宇,可曹航宇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纨绔子弟。
曹大强让天资聪颖又勤奋努力的陈鹤进入曹家,是想激发曹航宇的斗志。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陈鹤依旧优秀耀眼,而曹航宇照样没什么长进。
曹老头这是打算放弃曹航宇了?
陈鹤认真地打量着曹老头,老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孔。
曹老头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曹大强失笑,将手中的文件放在陈鹤面前:“这个方案,我同意了。”
陈鹤看了一眼文件的标题,依旧困惑,这个方案是他三年前就提出来的,后来又提了两次,都被曹老头否决了。
“什么意思?”
曹大强长叹一声:“强盛百货和嘉禧超市还得救,但你不适合做治病的医生,你更适合做开疆扩土的将军。这几年硬折扣超市在各地拔地而起,我们已经失了先机,要是再不出手,连骨头渣子都捡不到。”
曹大强眼里的光暗淡了,严肃的脸布满惆怅,像干涸的河床。
这一刻,陈鹤愿意相信曹老头的话。
“你自己组建团队,有什么需求只管提。”曹大强顿了顿,“只有一个条件,带上宇航。”
陈鹤冷笑一声。
刚还说不用管曹航宇了,转眼就要他像带孩子一样把人带在身边,手把手教那草包做事。
曹老头的算盘打得真好。
曹航宇是高高在上的二世祖,总摆出一副正统血脉,曹家嫡孙的姿态,不把陈鹤放在眼里。即使陈鹤为他解决过很多麻烦,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对于曹家来说,陈鹤更像是一个辅佐大臣,见了皇长孙曹航宇,他得点头哈腰甚至下跪。
曹家人习惯用鼻孔看人,除曹大强以外的曹家人,他们不知道陈鹤的志向并不在曹家。
直到陈鹤的科技公司做出了成绩后,曹家人才如梦初醒,原来陈鹤是展翅的大鸟,从来不是寄居于曹家的小鸡。
曹大强一直没把陈鹤当小鸡看,他一眼就看出来,陈鹤非等闲之辈,有意将他往精英方向培养。
他也知道,陈鹤完全可以凭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只是会多走一些弯路。
在所有的曹家后辈中,陈鹤是最像曹大强的人,也是最不愿亲近曹大强的人。
不过曹大强知道陈鹤的弱点,懂得怎么去拿捏这个后辈。
陈鹤可不是对曹老头俯唯命是从的曹家子孙。
“不带,带不动那尊大佛。”
“那你就答应我那件事。”
“不答应,我妈不会同意的。”
“那你就只能带着宇航了。”
一老一小对视着,老的眼睛还没有浑浊感,小的眼睛异常锐利,二者非要较量出个高低。
“我是对不起你妈妈,但那些刻在我们这辈人身上的传统思想是改不了的。别说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你去问问那些三四十岁的成功男人,哪个不想有个儿子?”
陈鹤冷笑:“迂腐。”
曹大强举起右手示意:“好,不说这个事,这么多年过去,这事就没说通过。你到底带不带宇航?”
“我有条件。”
“提。”
“启动资金你出,我要有绝对管理权,曹航宇得听我的。”
“没问题。”
“还有,我要51%的股份。”
一向沉得住气的老人目瞪口呆,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陈鹤淡然自若:“嘉禧现有的供应链很多都不适合硬折扣超市,需要开发新的供应链。硬折扣超市门店不大,租金、装修成本及人工成本都不高,如果我愿意,我完全可以自己做。但我对科技那块更感兴趣,我还有自己的公司要经营。”
“我要51%的股份,要的只是话语权,我不喜欢做事时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很碍事。”
“一旦硬折扣超市步入正轨,我会以低价把股份转让给你,就当给我的薪酬,按照你的年薪给。那时候,我们两不相欠。”
曹大强想了想问:“一年时间够吗?”
“这取决于障碍的大小。”
陈鹤意有所指,这个障碍其实是曹家人。
曹大强点头:“我会帮你扫清障碍。”
“好,成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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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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