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住在这里呀?”小公主皱着鼻子,赖在哑奴背上,不愿意下来。
他虽被公主宠爱,但到底是个下人,按照府里的规矩,有一间独立的屋子已经不错了。
谢明棠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些,此时靠在男人背上,看着这个简洁到有些简陋的寝屋,她竟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哑奴轻手轻脚背着人走进屋里,点起烛火,明黄的光瞬间照亮了周围。
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椅子,再加上一个柜子。
然后没了……
他的房间东西格外少,空旷到让谢明棠觉得有几分凄凉。
“殿下,坐这里。”哑奴背着人从床下拿出一块厚厚的崭新的狐毛垫子,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把人放下。
“奴去拿个暖炉。”说完,他便往屋外走。
谢明棠刚张开的嘴只好闭上。她本来是想让哑奴歇歇的……
不过,既然他愿意干活,那可就不怪她了……
小公主舔了舔唇,双眼亮晶晶的,好奇地四处打量。摸摸这个,瞧瞧那个。
哑奴的屋子看着凄清,但十分整洁。
该有的都有了,只是没什么生活气息。
像外面的客栈。
看了一会儿,谢明棠就觉得无聊了。正欲收回目光,不期然瞥到床头枕边。
嗯?
是一个黑漆漆的盒子。
木盒在昏黄的光中黑黝黝的,中间还落着锁。
谢明棠蹙眉,前两天她才看了个话本,里面的男主也有个上锁的木盒子。
卑微奴隶心里藏着人,但千金高不可攀,他只敢仰望。为了纾解情思,只能在房中私藏姑娘的物件……
“殿下,奴来了。”
哑奴搬着炭炉,推门而入。耐心地添上火,半跪着递给谢明棠一个暖烘烘的手炉,“殿下,这个暖和。”
举起的手炉迟迟没有被接过。
哑奴疑惑地停下拨弄炭火的手,仰头看去,就见小公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手炉滑了一下,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谢明棠脸色骤然黑了,小脸冷若冰霜,冷哼了好几声,“看来是有了。”
她心里恼极了。
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养的东西被旁人觊觎的不悦感。
“是谁?哪家的小姐?”谢明棠冷声逼问,脑中划过许多名字,可看了看哑奴又觉得不可能。
她压根儿就没在哑奴身边看过什么别的女人。
莫非,是她府上的丫鬟?
主人家的奴仆互生情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若发生在哑奴身上,她心里就很不舒服。虽然他年纪也到了,有自己喜欢的姑娘是正常的……
“殿下在想什么。”哑奴俯身拾起精致的手炉,擦去上面的灰尘,塞到公主手里,“奴没有喜欢上谁家小姐。”
“当初跟殿下的时候,奴便发誓只跟着殿下一人。”
谢明棠挣扎似地推了推手炉,然而哑奴的手很大,力气也比她大得多,最后只好撅着嘴半推半就地接过手炉。
哼!她气还没消呢。
才不要理他。
“那个木盒,殿下可以打开的。”哑奴慢吞吞地给小公主拖下棉靴,搓热了掌心后,才隔着棉袜细致揉搓,“钥匙就在盒子边。”
谢明棠咳了声,终于把藏在身后的木盒拿出来,她眼眸亮晶晶的,蠢蠢欲动。
木盒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摸索了两下,果不其然在右侧边摸到了一根细长的钥匙。
脚掌被男人揉搓着。
因为走了小半段路而酸麻的脚被他极有章法地揉来揉去,谢明棠舒服地眯起眼,像只懒洋洋的猫。
她抽出钥匙,往锁孔里探了好几下。
咔哒一声。
紧闭的木盒立刻开了一条缝。
男人手上动作不停,换了只脚继续揉捏。
哼——
谢明棠嘟唇,把木盒扣上,放了回去。
她才不想知道盒子里放了什么呢。
只是想试探一下他。
如果刚刚他不肯,她定要狠狠发一通脾气,罚他再在外面跪一晚。
看到木盒的气闷消散了,小公主心情好了起来。
“皇兄问我,你武练得怎么样了?”顺手拿起旁边的蜜糖,她拆开上面包着的纸,塞进嘴里。
熟悉的甜味在口中蔓延。
是最近在京中兴起的绵糖,丝丝缕缕的,粘牙甜口,每次买都要排老久的队。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只是每次自己想吃什么,总能从哑奴这儿尝到。
“还可以。”哑奴闷声。
“那就好。”谢明棠又吃了块,把糖纸卷巴卷巴折着玩,“皇兄想让你去城防军里待两年,明天,唔不,你病好了之后就去半巡山上驻扎的军营吧。”
迟迟没有听到他回复,谢明棠低头看过去。
哑奴浑身僵硬,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捏的她脚腕生疼。
“喂、喂喂——”小公主不舒服地皱紧了眉头,推搡他,“你干嘛!”
沉默的男人终于醒来,加重的力道骤然一松,“……疼吗?”
谢明棠点头,轻踹了他一脚,委屈巴巴:“都捏红了……”
她揉了揉脚腕,盘腿坐在狐毛软垫上,离他远远的。
“干嘛突然不说话?”谢明棠不太高兴。
哑奴却又闷了下去,一声不吭地给暖炉添炭。金丝炭没有一点碎屑异味,烧起来还暖烘烘的。
啧,又什么都不肯说。
谢明棠被他这倔脾气拧着,想直接甩袖离开。
刚抬头,看到哑奴泛红的脸颊和格外朦胧的双眼,她想到他还发着热,又有点不忍心了。
小公主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你不想去半巡山?”
哑奴顿了顿,没有反驳。
看来她猜对了。
谢明棠有些不解,“城防军的待遇很好的,你如果能立上什么功劳还可以当个小官,到时候娶妻生子呀都有好处的……”
“殿下厌烦我了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公主看上了太子殿下给的男人,觉得哑奴碍眼了?”
哑奴双膝跪地,一把把谢明棠蜷在软垫上的双腿拽下,让她踩在他的大腿上。
谢明棠惊叫一声。
他一手轻松捆住了她的两只脚,谢明棠挣了几下,纹丝不动。
他的手又大又烫,手指还很粗,此刻牢牢禁锢着她的小腿,谢明棠感到灼人的烫意。
“……你、谁说要扔掉你了?”谢明棠不停挣扎,看着哑奴黑漆漆的眼,不解,“不是,皇兄给我什么男人了?!”
“一整本画像,都是各式各样的男子。都符合殿下的要求,身高八尺,形貌昳丽,纤薄挺拔,风骨峭然,姿容绝世……”
谢明棠:“……”
记得还真清楚。
她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他竟然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小公主揉了揉鼻尖,从别人口中亲耳听到这些词,她尴尬得脚趾紧绷。
此时,被男人格外专注地盯着,谢明棠尴尬之余,却心生疑惑:“你从哪看到的?什么画像?”
那些画像不都是些猫猫狗狗小动物吗?
女子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哑奴绷在心口的弦忽然松了松,平静道:“回府时,门口的侍女说的。”
原来公主没看到。
他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回头他就把那卷画册烧了。
原来是这个。
“哎呀是误会啦,侍女们传错了消息。”谢明棠松了口气,“皇兄才没给我看什么男子画像呢。”
“所以,你为什么不想去城防军呀?”
沉默良久,谢明棠才听到哑奴嗓音微哑:“公主舍得让奴去军营吗?”
“如果进了军营,奴伺候公主时难免不周全。像现在,奴可以每天给您梳发描眉,您若厌了小厨房,奴能给您煲汤做羹,晚上给您洗脚暖脚,给您讲话本……”
有理有据的。
哑奴说一句,谢明棠的心就松半分。
她用他用得称心如意,自然不想就这么丢了。但是皇兄说的也有理,进了军营,攒下军功,对她对他都是件好事。
虽然,谢明棠对太子口中的“保护”不以为然。她哪里需要哑奴保护她了?
就在她想同意哑奴的话时,皇兄的劝告在脑中响起。
“满满,哑奴早已弱冠,寻常人家该成家立业了,他却还是奴籍。军功,是当下摆脱奴籍的捷径。”
城防军驻扎在京郊,离她并不远。
谢明棠咬了咬牙,颇为肉疼:“这些事椿榕也可以干呀,再不济我可以找别人嘛。进军营的机会很难得啊……”
一室死寂。
哑奴已经听不到谢明棠在说什么了。
他脑子里只有“别人”两个字。
椿榕可以干,别人可以干。在公主眼里,他永远是可以轻易替代的人。
“喂!哑奴,说话呀?!”小公主提高了音量,蹙眉催他。
终于,他抬起头,双眼紧盯着她,谢明棠被吓了一跳。
男人眼瞳漆黑深邃,一望见不着底,此时眼中翻涌着浓郁的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如深渊。
“殿下想让奴去,对吗?”他哑着声音问。
谢明棠纠结了片刻,点头,她相信皇兄不会害他。
“殿下想让奴去,奴便去。”他又恢复成她熟悉的样子,温顺听话,任她摆弄。
刚刚扬起笑脸,小公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他慢条斯理地脱去上衣。
“可是殿下,按照我朝律法,奴籍入军者,需在身上刻印下主人的名字,以防万一。”
“殿下,您想刻在奴身上哪儿?”
他双膝触地,仰着头,看似温软地注视着软垫上的女子。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肉酱耶、然然还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