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
蔺祄正欲睁眼，很快就察觉到屋内不对劲，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地锁定了一个位置，“还不出来？”
帘子被扯动，一个人慢慢走出来。
来者身材威武高大，甚至连脸上血迹还没清理干净，手里提着剑，高高束起的发丝上沾染了些许黄泥，身上破烂不堪。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死里逃生一般。
“蔺——祄——”
蔺祄听着这嘶哑的声音非但没有害怕，下一秒竟还勾起了嘴角。
等他再睁眼时掩去眼底的疯狂，胸有成足地开口，“怎么，想通了？”
男人似乎做出这个决定很痛苦，极慢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发白的嘴唇不住发抖，“你说的，是真话？”
“你还有其他路可走么？”
男人被这直白的话说的一颤，咬紧牙关，良久后将头低下。
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没其他办法了。
“好，我答应。”
蔺祄看他跪着将剑放在地上，脸上勾出一个阴沉沉的笑。
看来，京城的天要变了。
宿风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才把公子说的东西送出城，就急匆匆往府内赶。
他一进院子，就感觉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宿风扫视了四周，不敢轻举妄动，他抓紧手里的信纸，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口，叩门，“公子，公子？”
屋内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皆停下了动作。
蔺祄将一块玉牌递过去，“按我说的做。”
待人走后，他闭眼敛去眼底的阴翳，“进。”
“公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宿风将手里揣着的信纸交给他。
宿风垂下头，静静地等待着公子的吩咐。
过了许久，听见公子略带凉意的声音响起，“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蔺祄思考着对策，不时动着手下的棋子。
他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心想是时候，让他们狗咬狗了。
“咱们今日要去见晋王殿下么？”
“去安排吧。”
唐睿尧显然是早等候多时了，百般不耐地把玩着手里的武器。
蔺祄进门时，他正不耐烦地将茶杯重重按在桌上。
唐睿尧阴稽的目光在看到他后才消散开来，不过眼底的探究倒是真的，“怎么来这么迟？”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蔺祄不慌不忙坐在他的身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修长的手指屈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
唐睿尧其实很早就认识蔺祄了，那个时候他还根本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一个初出茅庐的公子哥，在一群想要巴结自己的人当中显得格外普通。
更何况当时蔺祄只是个庶子，虽然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凶残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不过，唐睿尧瞧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就野心勃勃的家伙，忽地一笑。
如今倒是人模狗样，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要不是因为……他们二人还没有如今的交集。
“你还知道些什么？”
蔺祄和晋王不过是合作关系，还不至于将所有事情都脱口而出，“殿下想知道些什么？”
“昨日，想必是父皇手下的人查出了什么？”唐睿尧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二哥究竟在背后捣什么鬼？”
他实在想不通，若是父皇想给二哥一个教训，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还要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到底是什么事让父皇不顾及外戚的颜面也要如此做？
“二皇子背后的势力私下里勾结让皇上感觉到了威胁。”
蔺祄一句话的功夫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唐睿尧没说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最近皇上几番周折，就是想要抓住外戚蓄意勾结政党的把柄，所以暗中派遣亲信搜集罪证。而被抓获的那个人又恰巧有他们私下书信来往的证据。
“只不过，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最后被抓住的那个人因为某些‘意外’逃脱，人证就这么没了，所以皇上才会大发雷霆。”
唐睿尧好歹是位王爷，虽然平时总是表现得吊儿郎当不着调，但还是一下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这个事情和二哥有脱不开的关系？”
“至少在皇上看来，是这样。”
这样就说得通了，本来这回宫宴是由皇后娘娘一手操办，但是这个时候又查出来二哥身后有外戚在拉帮结派。
所以不管二哥是不是真的带着目的去接近其他官员，以父皇多疑的性格只会觉得和外戚脱不了干系。所以要在众人面前考验一下二哥。
那这一回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教训，目的就是要让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也是为了警告皇后娘娘，毕竟谁都知道，后宫不可干涉内政。
“二皇子反应倒是快。”蔺祄不能不肯定，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想明白这点，及时反应过来并能做出一个让皇上满意的结果，二皇子确实有些能耐。
“那你呢？父皇要你做什么？”
蔺祄眉毛轻挑，嗤笑一声，“晋王殿下不是能猜到么？”
唐睿尧虽不满他的态度，却无法反驳。
蔺祄这个人心思歹毒，行为处事乖张，却又让人抓不到错处。
唐睿尧：“父皇生性多疑，最好别把我们之间的事情暴露了。”要不然，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
几日后，蔺祄得到确切消息，使者即刻启程，马上就要入京。
听着底下人的汇报，蔺祄伸出手来按了按眉心，他睁开眼往屋外瞧，落叶飘零，已经是一片寂寥景象。
蔺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又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人，明明是温润如玉的长相，作风做派却又凶残无比。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一见到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那位姑娘略显慌张的小鹿一般的眸子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眼眸。
“主子，接下来属下要做什么？”
蔺祄听着他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才堪堪回过神来，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结党营私。”
“去。”蔺祄攥紧了茶杯，既然皇上怀疑，那他就推波助澜一番。“把那人带过来，顺便——还有几位大人的书信来往。”
“是。”
京城的天变得很快，只是一转眼，天色就灰蒙蒙一片了。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谁都不想在外多留。
榭迩将手里的书放下，喊了句“希珠。”
希珠一边应声一边走进来，知道小姐的意思，“您的花奴婢已经命人都搬进来了。”
这天气瞧着是要下大雨，还是收进来妥当。
榭迩眼眸明亮，轻轻将视线移开，然后就瞧见了那个好好放置在窗旁的面塑。
真是奇怪，难道是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还能被他利用？那为何，又要斩尽杀绝？
乌云压头，雨滴洒落在房梁上，淅淅沥沥的雨声打破了宁静，谁都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天地万物都沉浸在这场狂风暴雨中。
街头空无一人，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停。
黑夜里有俩人穿着斗笠踏步而行，空气里还透着潮湿的气味。
“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主子，天色太晚，除了咱，谁会出来走动？”
那人缩了缩脖子，闷声道，“亏本公主还想着提前来瞧瞧呢。”
“咱要不先找个客寨休息休息，明日再说？”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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