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一推再推,沈闻非打心眼里对这次初秀紧张不起来了。
王思然刚招呼来一批熟客,来到后台找沈闻非,低声说:“沈老师,台下有你粉丝。”
沈闻非愣了愣:“什么粉丝?”
王思然说:“前天朋友圈公布了你初秀的消息。好几个熟客都评论要来,说什么几百块钱的演奏会去不起,几十块钱一杯茶还是喝得起的。”
“嚯。”沈闻非笑道,“合计着我现在掉价了呗。”
王思然笑了:“没事没事,我跟老大说说,以后加个茶位费桌椅费的,一个人宰他个百八十万的,给你身价拔得高高的。”
说到这,沈闻非探头往外看了看,并没在厅内看见梁兆舟的身影,不禁皱了下眉:“你们老大没来吗?”
“老大?”王思然也往外看看,“估计忙着吧,每年开春这段时间他都挺忙的,什么联系茶商啊,联系厂家啊,还得和茶道表演老师啊各种合作人谈续约……总之事挺多。”
“啊。”沈闻非听点了几下头,去找今晚的茶道老师交流表演细节。
今晚的茶道老师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儿,在茶界名声很高,还是茶学研究院的专家。
老头挺有个性,来了不说话,拿着杯盖碗茶坐椅子上喝,他带来的小徒弟跟个外交官似的站他面前帮老头儿进行各种社交。
见是沈闻非来,老头儿坐直身子,朝沈闻非招招手,两人说了几句。负责表演的潇潇上前提醒他们时间差不多了。沈闻非做个请的手势,跟在老头儿身后上了台。
琴是沈闻非自己的,半个月前就搬来店里放着,沈闻非上下滑动一遍,确定琴音没有走调,趁着老头儿摆放茶具的空隙抽空往台下看了一眼。
台下人挺多,不单是满座,还有很多从其他分区下来看表演的客人站在后排。坐在前排的几个客人朝他笑了笑,估计就是王思然说的他的粉丝。沈闻非朝几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视线依旧在人群中寻找着,很快他的眉眼弯了起来。
梁兆舟来了。
沈闻非觉得自己今晚心情一直挺好的,但心情这玩意是有比挺好更好的。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沈闻非笑了,这才想起自己戴着个口罩,梁兆舟不定能看见,又扬了扬眉。
梁兆舟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沈闻非又挑挑眉,这才低下头。
这位茶道老师有个小习惯,开始表演前要用茶夹尾巴在茶壶壶身上敲一下。这结论是沈闻非观察所得,只要茶道老师敲这么一下,就说明他的表演可以开始了。
“叮”
许是因为第一次配合,茶道老师敲击声音比平时重。
沈闻非很轻地汇聚口气,两手在弦上很轻地来了一段琶音,算是对敲击音的回应。
下一秒,茶叶入杯声和古筝的滑音一同响起。
老头儿留着胡须,往那一坐像是个从山上下来的老道士。沈闻非在改编歌曲时加入了很多滑音琶音等手法,这些手法简单可以随时根据老头儿动作改变速度节奏,又可以让曲子听起来更加悠远随性。
沈老师进入工作状态很快,短短一秒,周围的一切就仿佛被隔绝开来,无论是梁兆舟有没有来,又或者台下人的窃窃私语声是否会盖过琴音,这些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脑子里只有两种声音——
茶道老师的动作声和古筝声。
前半部分表演结束,凑热闹的看客走了大半。
这倒是在沈闻非的意料之内,毕竟来这的人也不都是来悠闲消遣,谈生意和办公的人也挺多。
潇潇取来一碟新茶给老头儿,沈闻非趁机休息片刻,转了转手腕,轻呼了口气。
这种表演说实在的真不简单。
今晚的改编他已经尽量往简单了走,可好几次还是没跟上老头儿的急缓动作。沈闻非确信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去配合,也就没什么自不自责的。唯一要说担心的就是有没有给梁兆舟丢脸,毕竟他现在是行走的百八十万……
忽地,沈闻非的表情变了变。
梁兆舟不在台下。
老头儿见他神情不对,斟了杯茶递给他:“喝茶休息会儿。”
沈闻非囫囵应下:“嗯,谢谢老师。”
是去卫生间了,还是有工作去忙了?明明一口一句沈大神叫着,结果半小时没到人就跑了?
“叮”
清脆一声响,沈闻非知道第二段表演开始了,赶忙放在茶杯,重新投入表演中。
第二段表演结束,沈闻非立马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在人群中寻找梁兆舟的身影。
梁兆舟没回来。
因为这个发现,沈闻非接茶的手抖了一下,几滴茶水洒落在古筝筝面上。上来送茶的潇潇轻轻哎呀一声,赶忙拿纸给沈闻非擦拭。
茶水已经渗进木头里,晕出一小片儿深色水迹。这要搁平时,沈闻非最多也就心疼一下,赶紧把他的宝贝儿筝擦干净,可现在他却无端地有点烦躁,甚至将自己的失手归咎到梁兆舟头上。
沈闻非低声问潇潇道:“你们老大呢?”
“老大?”潇潇也压着声音,“不知道,好像有急事,我看他都是跑出去的。”
急事?
跑出去?
沈闻非擦筝的动作顿了一下。
店里又来流氓了?脑震荡复发了?还是……那个疗养院的电话。
沈闻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卡在这个点上出不去。跟文玩核桃似的,时不时就得拿出来盘一盘。
看出沈闻非情绪不对,潇潇以为他是紧张,赶忙安慰道:“沈老师你已经很厉害了,我悄摸儿跟你说,这位茶道师傅脾气怪得很。跟我们合作十来年了,在店里除了老大和思然姐都不跟我们说话的,你是第三个可以让他破界的。第一次配合演出是会有点不太适应,但我看了那么多演奏家在茶馆的初秀,你绝对是最牛那个。”
沈闻非敛起情绪,对潇潇笑了一下,继续第三段表演。
表演结束,谢幕。
沈闻非第三次朝台下看。
梁兆舟依旧没回来。
几个“粉丝”中有两个同行。沈闻非和几人打了招呼,收下几张名片,又同老头儿聊了两句。
急忙去找火火,上台前他把手机交给火火保管。
火火正在打电话,听内容是在聊工作,见沈闻非过来把他的手机还给他。
沈闻非打开手机,没有梁兆舟的消息。
沈闻非下意识磨了磨后槽牙,在聊天框内打了几个字:
【长点脑子:梁老板,你人呢?】
发完这条,他拿上自己的衣服去试衣间换。
春季早晚很凉,尤其试衣间还在背阴处,脱下长褂,沈闻非就打了个哆嗦,刚拿起自己的衣服,手机响了一声。
沈闻非脱衣服的手一顿,扑到椅子上接了电话,接电话的速度比他火气蹿得还快。
舔狗啊。
沈闻非一边接电话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梁兆舟那边挺安静,沈闻非只能听见对方很轻很轻的呼吸声,他的心猛地跟着一沉,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梁老板?”
梁兆舟拿烟的手抖了一下,一整根烟掉落在地,屋内最后一点火光消失。
沈闻非裸|着|上|身被冻得一个激灵,随便扯了件外套盖在身上,又叫了一声:“梁兆舟。”
烟盒已经空了,梁兆舟空闲着的右手在窗台上无意义地敲了两下,对着听筒嗯了一声:“沈老师。”
对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奇怪,只是声音压得很低,沈闻非被他这声儿勾得耳尖一红,有些判断不出对方是个什么状况,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点:“你在哪啊?出什么事了吗,我怎么没在茶馆……”
“沈老师。”梁兆舟打断他的话,“你今晚的演出很成功。”
“啊。”沈闻非的话被打断,皱了下眉头。梁兆舟在瞒着自己什么事,当他不想问也不能问起码现在不能。
沈闻非:“给我拍照了没?”
“拍了。”梁兆舟轻声道,“很漂亮。”
沈闻非说:“漂亮?难道不应该说是很帅吗?”
“好。”梁兆舟笑了笑,温声道,“很帅。今晚的沈老师很帅。”
“噗通”
沈闻非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弹了两下,沈闻非一个滑跪飞过去,一手抵在门缝上,手机撞在指尖险些没飞出门框。
这动静不小,火火拿开手机,对着试衣间喊道:“沈老师?”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沈闻非一面朝外喊着,一面拿起手机,顾不得膝盖被蹭破了皮儿,压着声音对电话那头解释道,“刚手机掉地上了。”
梁兆舟:“嗯。猜到了。下台了吗?”
“是。”沈闻非一面说着,一面扯下衣服换上。在试衣间搞出这么大动静,再半天不出去,沈闻非都不知道如果火火来问,他要怎么解释。
听着这边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梁兆舟试探道:“在换衣服?”
“是。”沈闻非一边扯着裤子,一边对着电话说,“等我三十秒。”
梁兆舟笑道:“我是不是得给你数个秒?”
沈闻非乐了:“来来来,你数。”说着沈闻非一把拉好拉链,戴上蓝牙耳机,抱上演出服,“好了。”
“嗯。”梁兆舟说,“17秒,挺守时。”
幼稚。
沈闻非在心里评价一句
“咔哒”
沈闻非推开换衣间的门,梁兆舟突然提高语速:“别挂电话。”
沈闻非皱了下眉。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梁兆舟那边出事了,并且这事很大。
沈闻非叹了口气:“不挂不挂。”
梁兆舟轻松了口气。沈老师就是沈老师,这说语气活像在哄幼儿园小朋友。当他居然适应挺好。
沈闻非竖起食指做出闭嘴的手势,潇潇闭上嘴帮忙把演出服拿走,对他挥挥手示意他有事赶紧走。出了茶馆,沈闻非呼出口气:“出来了。”
梁兆舟问:“演出顺利吗?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沈闻非答道。梁兆舟这没话找话的功力也是够差的。
沈闻非:“我听潇潇说今晚和我合作那个茶艺师脾气很差。”
梁兆舟说:“是有点,他为难你了?”
“没有。”沈闻非说着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没办法,像我这种……”
“孙娟的家属来一下。”
沈闻非立马闭上嘴。
梁兆舟也没说话。
小护士犹豫着又叫了一声:“孙娟的家属?”
沈闻非叹了口气:“翻车了吧。”顿了一下,沈闻非继续问,“你人在哪?”
“……成阳疗养院。”
别说沈闻非,梁兆舟自己都愣了一下,只是短短几秒,他的嗓子就哑得跟塞了三斤沙似的,想说的话都得在嗓子眼里擦破点儿皮才能出口。
听筒两边同时安静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手机就真的只是个铁盒。
“沈老师。”
“我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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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初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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