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沈闻非也不知道是累晕了还是疼晕了，总之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睡着的。
屋外很吵，沈闻非烦躁地想往枕头里缩脑袋，意外发现今天这枕头特小，居然容不下他半张脸，随着意识越来越清醒，耳边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大，沈闻非一气，抬起右腿要往下蹬。
“嘶——”
一口冷气抽得肺差点升天。
他举起来要往床上蹬的脚被梁兆舟单手拉住。光是抬脚就这么疼，自己要是把脚蹬床上，收拾收拾就可以进棺材了。
梁兆舟一只手捏着他右腿，两人以这个姿势一站一趟对视几秒，梁兆舟问：“我可以松手了吗。”
场面着实尴尬。
沈闻非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愣了几秒，跟机关枪似的一连串道：“松松松松松松松。”
“得得得得得得。”梁兆舟松开手，数数发现少了个字，又补充一句，“得。”
沈闻非抬着的腿在半空中顿住，莫名其妙跟着数了数，发现字数还真给对上了，没忍住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是吗？”梁兆舟耸肩，“跟沈老师学的。”
正说着，一个老医生走了进来，后边儿跟着昨晚给沈闻非治脱臼的那个年轻女医生。
女医生给老医生大概说了下沈闻非的情况，老医生伸手往沈闻非肩头摸了摸，又看了看片子，确定沈闻非没有伤到骨头，道：“转中医理疗科吧。”
梁兆舟问：“昨晚不是说去骨科吗？”
老医生解释：“骨科最近病人多，没病床。再说，他也没伤着骨头。”
沈闻非听得愣了愣，他自己都不记得昨晚说过要去骨科这事。
医生暂时不让他下地，几个护士把病床两边的护栏拉起来，眼看就要推着他往外走，沈闻非惊恐看向梁兆舟，梁兆舟会心一笑，用外套把他脸盖上了。
得亏是盖上了。
中医理疗科和急诊科不在一栋楼，途中还要经过人最多的门诊楼，沈闻非的脸算是没掉地上。
病房在走廊最里面儿，沈闻非一路被推过去，听见好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在议论他是不是死了，沈闻非毫无预兆地抬了下手。
一个老太太惊讶道：“哇。没死啊。”
梁兆舟没忍住乐了。
责任医生过来询问了情况，给沈闻非安排了些诸如推拿针灸等治疗，又开了几盒药，嘱咐今天卧床休息，傍晚开始热敷便走了。
梁兆舟出去买了早餐回来，沈闻非插上吸管儿，喝了口豆浆，略微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喝豆浆不喝放糖的。”
梁兆舟说，“去沈南那天早上。”
沈闻非嘴角抽了一下。
去沈南那天早上，梁兆舟给了自己一堆早餐，让自己挑想吃什么，一杯豆浆上写着无糖，他就拿了那杯。
沈闻非不说话了，沉默地喝完一杯豆浆。末了，对着梁兆舟竖起大拇指：“老奸巨猾。”
梁兆舟全盘接下这个评价。
卧床一天，沈闻非实在躺不住了，在取得责任医生的同意后，梁兆舟找了张轮椅推他去楼下逛逛。
沈闻非坐在床边，慢慢给自己戴上护腰，看见梁兆舟推着辆轮椅进来，眼睛都瞪大了几圈，手指在轮椅和自己之间来回指着：“轮椅，我坐？”
“那我坐，你推我？”梁兆舟问。
沈闻非放下手，皮笑肉不笑：“行，我推你，我推着你去昭告天下你是怎么虐待员工的！”
梁兆舟给他拿了件外套，没理他这番控诉：“走了。”
沈闻非小心挪动着身子，坐到轮椅上，回头道：“我怀疑你是在转移话题。”
“那不转移话题，”梁兆舟倾斜下身子，两人的距离就这么突然拉进。
陪沈闻非在医院待了一天，梁兆舟身上也染上很淡的中药味。沈父在家偶尔也吃中药调理身子，沈闻非不讨厌这味儿，甚至对这味能做到无感，但对方突然倾下身子的动作，像是捏着一个不喝中药的小孩的鼻子给他灌药。完全无法忽视的存在。
沈闻非呼吸猛地一窒，耳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却都像炮弹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要去昭告的话，别说我虐待员工，得说是在虐待我未来男朋友。”
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个是因为害臊，一个也是因为害臊。
疯了。
两人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
沈闻非执意不让梁兆舟留在病房陪床，梁兆舟便回去了，让他有事及时给自己打电话。沈闻非点点头，躺在床上目送梁兆舟出门后，才松出口气。
这一天接收的信息有点多，他得理理。
比如梁兆舟究竟瞒着自己做了多少事。比如梁兆舟喜欢自己……跳过。
比如他俩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租住在梁兆舟的房子是否合适。比如他对梁兆舟有生｜殖｜冲｜动……跳过。
比如他……喜欢梁兆舟……
跳过跳过跳过跳过！
沈闻非烦躁地在头上抓了一下。
除去下楼溜达前那句“男朋友”，今天梁兆舟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像是他们两人的关系还只是好朋友。沈闻非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压力太大，也不想自己太尴尬，毕竟他已经明确拒绝将住院的事和父母说，所以在自己找陈迹之前，他这次住院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梁兆舟一人。
主动权完全在自己手里，他可以很明确地拒绝和同意，但在他表明出某个态度之前，梁兆舟不能往前，更不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追人”。梁兆舟能做的，只是尽量在两人相处中找出那些都不尴尬的点。
就跟走钢丝似的。
他不否认自己喜欢梁兆舟，可这种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突然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饶是他再心大，这样都不是短时间内能消化得了的。
但是梁兆舟喜欢他。
梁兆舟没有催他。
梁兆舟在等他。
这人怎么这么好。
沈闻非又开始有点小雀跃，小幅度地摆了摆腿。也不怪沈母一直说自己缺根筋儿，人是长大了，脑子是缩水了……
但是缺根筋儿怎么了，脑子缩水了怎么了，不还是有人喜欢吗？
嘿嘿。
梁兆舟在走廊站了一会，他不放心沈闻非自己待在病房。
沈闻非的病房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梁兆舟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
【梁兆舟：我到家了。】
沈闻非那边很快回复：
【长点脑子：好的】
【长点脑子：明早想喝粥。甜的】
梁兆舟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打字的手死死按在屏幕上，迟迟没发出一个字。
【梁兆舟：沈老师这是在给我放水吗？】
这次沈闻非回复也慢了很多，过了几分钟聊天框内才弹出消息：
【长点脑子：需要的话可以给你多放点】
梁兆舟耳尖猛地一烧，倏地站起身，顾不得腿上传来的麻感，跟要入军竞走行业似的，几步走进电梯间。
什么成熟稳重，被喜欢的人示个好，谁都得丢盔弃甲。
【梁兆舟：现在不用，需要的话会告诉你】
出院当晚正好周三，沈闻非回家收拾一番便去了茶馆。火火几人顺嘴问了他前几天怎么请病假，身体有没有恢复，就各自忙去了。
这次的茶道老师是他第一次合作表演那老头儿，有了上次的经验，沈闻非这次的表演自己都很满意，只是因为带着护腰，动作间总是有些不太适应。
为脚腕偶尔会有点不适，这几天梁兆舟成了他的专车司机，每周两次上下班接送，同进同出。平时这个点都是梁兆舟在等自己，但今天许是忙，等了一会都没见找人影。
“扣扣。”
沈闻非抬头，梁兆舟单手手指屈起搭在桌上敲了两下。因为逆光的缘故，头顶的毛镀着一层金边儿，跟天降神仙似的。
“走了吗？”沈闻非问。
“我今晚可能得多等一会。”梁兆舟说，“楼上有几个常客还没走，我想等他们走了再走，我让火火先送你回去可以吗？”
沈闻非摆手：“没事，我等你。”说着，他想起什么，“梁老板，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霸王餐诶。”
梁兆舟直起身，入戏挺快：“沈老板今晚想吃什么。”
“好问题。”沈闻非拿着手机转了几圈，“我来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店里有些什么好吃的。你们店的头牌……不是，招牌是什么？”
沈闻非仿佛看见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车在眼前翻到，大脑一阵麻木。
梁兆舟忍着笑，尽职尽责地介绍了几样，沈闻非胡乱点头应下，就在他以为这个口误就要这么被揭过时，梁兆舟在沈闻非脑门上弹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我们店头牌是我，沈老板要买吗？”
沈闻非倏地直起身，瞳孔很不明显地颤抖几下，半晌才问出一句：“你追人一直是这么个节奏吗？”
“可能吧。”梁兆舟放下手，他有些不太习惯在公共场合做这些过分亲昵的事情，“要不沈老师给个节奏我按着走。不然我们头牌追人大概都是这么个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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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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