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凤阎落地,温塔丽才看见,他抓回来了一只鸟窝。
有别于人类世界的鸟窝,这其实是石头挖出的一个槽,里面灰黑脏污的鸟绒鸟羽下,还藏着两只楚楚可怜的幼崽。
幼崽们正在细弱地啼叫,虽然是幼崽,但个头已经比成年的公鸡还大了,长着稀稀拉拉的黑色短绒毛,眼睛黑漆漆的,一张嘴巴长得老大,里面血红血红的,好像能一眼看到心脏。
温塔丽咽了咽口水,她看幼崽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同情和爱怜,只有泛滥的食欲。
话说回来,她也看过远古兽世文,人家兽世也有纯野兽,难道偌大的亡灵岛就没有纯鸟吗?
温塔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眼凤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忽然哑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金灿灿的眸子似乎在瞬间洞察了她的心思,闪过一丝冷锐又妖异的光芒,她甚至感觉他的喉结滚了滚,腮帮动了动,露出了几乎是想把她吃掉的表情。
温塔丽低下头,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凤阎当然不是想把她吃掉,他纯粹是觉得自己见了鬼。
眼前这只雌性突然从时空裂缝里冒出来,他在无尽海域守了万年才守来那么一个星系流浪者,她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看起来不像星际战士,倒像是翼族雌性,可翼族雌性怎么会从时空裂缝冒出来?
凤阎本是银河星系的战斗智人,他因战争和杀戮而存在,在来到亡灵岛前,他的日子简单枯燥,不是在砍虫族,就是在被虫族砍,星际如此庞大,种族千奇百怪,他没见过的物种多了去了,所以,他还是选择先和她结契保她一命,然后再仔仔细细地审查她的来历。
然而,后续的发展让他感到意外,甚至是不爽。
当时他正在睡觉,心口忽然震了下,再睁开眼睛,他就身处洞穴了,眼前是冷冻舱,那只雌性醒了?他好像没有给她开启冷冻舱吧?
小雌性被他准备的食物吓得不轻,凤阎觉得她大概是脑子有问题。
这是第一次瞬移,他很懵逼。
第二次,他正在捕猎。白晶虫不生活在尸胡山,他飞了老远才找到一窝虫,还没来得及下嘴,他又瞬移了,那只可恶的雌性在跟飞蛾玩游戏?他看不懂,他只觉得气愤。
让她玩儿,让她玩儿!绕晕她得了!
第三次,他瞬移到了女床部。当时他正在向通识者请教自己瞬移的毛病,对方刚露出一种让人讨厌的戏谑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又又又瞬移了!
凤阎的确看不惯女床部很久了,尤其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叛徒鹤泽,但他早就厌倦了亡灵岛过家家般的内斗游戏。
不过整整三次,他悟了。
翼族融合了三大权威星系的血脉,其中格雷星系遵从雌尊雄卑的规则,雄性能释放独特的信息素,这玩意儿没有任何攻击性,它只能用来吸引雌性与其□□。
凤阎整个大无语,吸引雌性□□?这是伟大的星际文明该有的设定吗?他简直怀疑格雷星系能成为联盟主力军是走了什么特殊渠道。
不止如此,在格雷星系原始设定中,雌雄一旦□□,雌性身上就会出现一枚烙印,相当于雄性的命根子,雌性可以随意毁灭烙印,等于直接杀了雄性,所以这种烙印会让雄性对雌主生出强烈的保护欲和绝对的服从性。
可怕的是,这种设定很难被改写,所有来自银河星系、茨维星系的星际战士为此都急得跳脚,在无数次实验后,这个设定终于通过银河星系的契约标记,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中和。
那就是按照银河星系平权规则,伴侣只能互为唯一。雄性死亡,契约自动失效;雄性不死,雌性擅自毁灭契约将会受到惩罚,轻则重伤,重则泯灭。然而让人脑壳痛的是,在契约解除前,雌性如果泯灭,雄性也得跟着泯灭。
于是,契约标记会让雄性对伴侣生出强烈的保护欲这点,被强制保留了下来,具体体现在:雄性能感知雌性的情绪,还能承载一部分她身体的疼痛。
所以,每当温塔丽遇到危险,命悬一线之际,都能触发凤阎本能的保护欲,然后瞬移出现。
凤阎心如死灰,他原本没把这种奇葩的设定当回事儿,直到他被硬控三次。
而且第三次,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被撕裂的剧痛,他决定把这只雌性绑在自己身上,不管去哪里。
但是!她居然想吃幼崽?
翼族部落之间关于领地、资源的抢夺从未止戈,弱者会成为强者的食物,但凤阎做不到,战斗是他的本能,但尊重对手是刻进战斗程序里的法则。
亡灵岛和他一样固执的翼族并不多,大部分翼族都会吃同类,甚至尸胡部的翼族也会偷摸吃,但没有翼族会伤害雌性和幼崽,这是绝对禁止的。
翼族虽然是永生者,但因为各种战争,繁衍变得很重要。
他都做了什么?他捡回一个一无是处、不守规则的雌性,还被迫与她绑定了!
凤阎越想越恼火,周身大火熊熊燃烧。
一人一鸟突然陷入一阵恐怖的沉默,温塔丽当然读不懂凤阎的心声,但她能感受到这股恶狠狠的威压,以及这种冷飕飕的氛围。
她轻咳一声,指着两只幼鸟,试图打破尴尬:“它们的父母呢?”
温塔丽潜意识里还是把两只幼鸟当鸟,除非这两只立刻、马上、当场给她说句人话,或者变成人类婴儿,不然她始终无法接受两只只会呀呀乱叫且长得像鸡的动物,不是食物,而是有智生物。
凤阎听出她的嫌弃,语气不善地说:“泯灭了。”
只有这种可能,任何部落都不可能遗弃幼崽,就算是领地战,也不会牵连幼崽。
很奇怪,偌大的部落空荡荡的,没有生命迹象,也没有一具尸体。
好吧,温塔丽只是为了缓和氛围,具体如何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点了下头,扔下鸟皮走到凤阎的脚边,取下一捆这些日子收集的干枯藤条,几股合成一股踮脚举高放在他的底盘下点燃,一言不发往洞穴里走。
洞口挺大的,凤阎也能钻进来,漆黑的洞穴刹时明亮、温暖。
早知道他要跟着进,温塔丽就不点火了,她两下把火把熄灭,抬头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聚焦在洞穴角落,漆黑眼睛骤然一亮。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皮,又睁开,那是?那是!
那是她非常熟悉的大锅!铁锅!铁锅周围还歪倒着好几只像是动物头骨的圆弧形物体,就像是碗,还有一些被挖出凹陷的石头,大的小的都有,就像是盘和盆。
温塔丽狂喜又震惊地跑过去,端起铁锅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就差抱着转圈圈跳舞开party了,虽然做工远比不上现代社会,但这绝对不是这群傻鸟能造出来的东西!
温塔丽更加坚信亡灵岛不止她一个人类了!爷爷会不会真的在亡灵岛?
凤阎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但具体因什么喜悦他洞察不出,只是被这份浓烈的情绪感染,莫名觉得心情舒畅、愉快,感觉……还不错?
再低头看她抱起来左摸右摸十分喜欢的物件,材料来自他们丢弃在蛮荒的穿梭舰残骸,是一种耐高温腐蚀的高密度纤维钛。
但形状,阎只觉得似曾相识,但是记忆非常模糊,他好像在银河星系的古籍上看到过,是石器时代、铁器时代、和低阶智能时代,来自原始人的智慧。
温塔丽欢欣雀跃一阵,很快平静下来了。
或许是靠近河流的缘故,哪怕结冰,洞穴里都充斥着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被凤阎的体温蒸发,就更是怪异难闻。
温塔丽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虽然难忍但不是不能忍,比起露宿荒原,她更想睡在山洞里,有了房,才能有家,有了家,才会有底气和安全感,这是国人自古以来刻在骨髓的信念。
凤阎扇了扇翅膀,就像在整理、烘烤这个洞穴。
憨鸟在打扫卫生,温塔丽也不是好吃懒做之人,她用藤条铺出一只简单鸟窝,把两只幼崽抱了进来。
山洞里温暖起来,幼崽饿得呀呀乱叫,凤阎势必是要出去捕猎的,他们路走偏了,方圆几十公里恐怕都没有猎物。
以防万一,温塔丽还是围起藤木生了把火。
凤阎在洞里站了会儿,看了看虎视眈眈的温塔丽,又看了看皮包骨头的幼崽,面色纠结犹豫,最后跺了跺脚,扇动翅膀砸下几颗火球在她身后,冷酷说:“尸胡,不吃同类,不吃幼崽。”
哦呦!这鸟话说得越来越顺溜明白了。
温塔丽回头笑了笑,说:“放心吧,我不吃它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凤阎作为战斗智人而生,没有弄权者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量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忤逆他,凤阎拍拍翅膀离开,想起温塔丽说过她不吃虫,想吃鱼蟹虾的话,他往结冰的河面飞去。
山洞里,幼崽的嘴巴呀呀叫,温塔丽的肚子也咕咕叫。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她是小人啊!放个屁还有响和臭,承诺什么也没有!
温塔丽一鼓作气走到鸟窝边,有锅,有火,水有没有无所谓,她完全可以吃烤鸡,万事俱备只欠原材料,原材料在惨叫。
可是口水咽了咽,又咽了咽,她虽然饥肠辘辘,但终究下不了手。
虽然温塔丽还没有接受亡灵岛的设定,可这里的鸟类有思想,会说话是事实,她亲眼所见一只雕鸮变成了一个少年,还接受凤阎屡次出手相救,这一路朝夕相伴,她甚至都能从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读懂一点他的情绪了!
温塔丽无奈又难过地在鸟巢边坐下,从掌心催发出一根藤条,继续撸叶子吃。
她吃叶子,两只幼崽可怜巴巴地对着她张着大嘴巴,啊啊直叫,温塔丽叹了口气,撸下叶子拿石头搅碎了喂鸟,原因无他,图个清静而已。
凤阎这一走,好像走了很久,久到温塔丽开始发困,藤木也快烧尽,连幼崽都消停了。
偌大的山洞寂静幽冷,微弱的火光映在漆黑的石壁上,忽上忽下。
温塔丽望着面前光秃秃的石壁发呆,忽然皱了皱眉。
这面石壁原本有那么黑吗?
她捆出火把,走近去看,可是随着火光靠近,刚才那浓烈的漆黑消失不见了,石壁仍是正常的铅灰色。
那片漆黑好像只是火焰照在石壁上形成的阴影。
温塔丽抿唇往回走,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之前凤阎在洞里放了那么大一把火,随便什么飞虫爬虫都不能活。
她重新坐回鸟巢边,抬头再看,石壁上的漆黑阴影跟随火光跳动而跳动。
她偏头,端了胳膊打算闭眼小睡一会儿,可悠闲目光扫过鸟巢,漆黑瞳孔骤然一震——
幼崽,只有一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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