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我站在码头旁，老头儿给了我一个布包，里面装了一袋土，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狗肾属水，你拿着这东西，总能派上用场。”
我点了点头，向他道谢，转身准备上船。
“等等。”
我闻声回头，竟然是那个砸死我的那个闷葫芦。
“干什么？”我不客气地问道。
“带着我。”
听了他这话，我笑了笑，大抵是被气笑了。
“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我没一刀捅死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还在这里碍我的眼，是想干什么。”
他不说话，继续朝我的方向走。
我从口袋里拔出刀，用刀尖指着他的方向。
谁能想到这死鬼不要命，直直地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平静得如同冬日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没有看到这把刀，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手腕猛地一沉，刀尖突破了肌肤的屏障，穿透了衣服表层，没入了他的胸膛。
肩肘猛地一抖，用力将刀刃从他的身体中迅速抽出，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我看出了他的意思——要么和他一起走，要么杀了他。
他死就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活着的时候害死我，死了还想威胁我，倒想得美。
我将刀插进刀鞘里，转身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像是某个人倒下了，我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我回过头，看到那家伙一只手撑在地上，用手抓着我的衣襟。
还真是阴魂不散。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死远一点，别脏了我的衣服。”我说道。
“一起走。”他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松手，我用力扯，怎么都扯不动。
我将刀拔出来，割下来衣服上那片布，他要喜欢，拿去就行了。
布割破后，他整个人向后倒去。
就当做没看见，我转身离开。
“姑娘。”老头儿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向他，他掺着闷葫芦对我说道：
“我只剩下一艘船了，这位小兄弟也想去天虞山，不如你们一起去吧，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我看向闷葫芦，他一只手撑着地面，血不断从他的伤口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突然想到了刚死时在天台上逃走的那个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罢了，老头儿给我船和这么多东西，我不能拂他面子，况且这家伙人高马大，刚才揪着我的衣服时，力气也不小，如果带着他，路上或许能起个保镖的作用，不过前提是……
“我们可以一起走，但你得答应我，这一路上你要听我的话，我说一你不许说二，我说东你不许往西。”
他抬起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被老头搀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朝我走来，虽然伤口还在流血，动作却没有一点迟疑和顿挫。
“他的伤？”我指着闷葫芦的伤口看向老头。
“这个不用担心，待会儿就会好的。”老头儿说道。
鬼竟然还有这特异功能，我不禁在心里感叹。
木船朝着天虞山的方向行进，周围零星有些水屋的檐角从薄雾里钻出来。
“我叫江小天，你叫什么？”我开口问道。
闷葫芦抬头看向我，手里划桨的动作没有停，嘴上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记得这人明明会说话，可我问他十句话，八句他都是当哑巴。
“我看你也不面熟啊，你在狗皮上应该也不是什么大明星，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吗？”我说道。
“我……”他一开口就是结结巴巴，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算了，一个称呼而已，追着问你，搞得我很想认识你一样，我就是图叫你方便，你不说就算了……”
“你给我起个吧。”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怔了怔。
“你说什么？”我问道。
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重复了一遍。
“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就大发慈悲给他赐个名吧，是叫阿猫还是阿狗好呢……
我一边想，一边看向他，他面色平静，似乎在等我的答案。
最后，我开口说道：
“你就叫江空吧，跟着我姓。”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没对这个名字发表意见。
“这名字怎么样？”我问他。
“挺好的。”他说道。
“便宜你了。”
他看向我，目光中带了几分疑惑。
不过这次，不说话的换成我了。
我的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被刀刺伤的那处伤口竟然不见了，衣服上的血迹竟然都跟着消失了。
看来老头儿说的没错，鬼的疗愈功能着实强大。
我们没划多久船，天就黑了。
我记得我死的时候，狗皮是夏天，白天很长，这边却似乎不太一样，白天竟然这么短。
按照老头儿的说法，那些丧五行喜欢在晚上出来，遇上就麻烦了。
这样看，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我透过雾气朝前面看去，有座水屋若隐若现，看着有些距离。
“把桨给我。”我对江空说道。
“我来划吧。”他说道。
“不用，轮着来。”我说道。
他点了点头，把桨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朝着水屋的方向划去。
“马上就天黑了，到时候估计不太安生，我们得快点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说道。
“嗯。”
我们还没划到那间水屋，视野就已经变暗了不少。
“等等……”
一道声音突然从我们后方传来。
我当做没听到，加快了速度往前滑。
那声音越来越近，那东西似乎在朝着我们的方向赶。
突然，船底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在敲我们的船底。
我对着江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紧接着，我将手搭在背后的刀柄上，朝着船舷处俯了俯身。
下一秒，一双手爬上了船舷。
我握紧刀柄，拔出了刀，对着那双手。
突然，一双手攀上了船的边缘。
我本能地握紧了刀柄，迅速拔出，对准了那双手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头部缓缓从船边探出，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是一位中年女人，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衣衫因水湿而紧贴在身上，看上去有些狼狈，除了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昨天刚从狗皮上下来的，本想去天虞山，没想到船翻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听上去有些害怕。
“你们能让我搭个便船吗？到了能落脚的地方，我就离开。”
“船翻了就自己游，你这不游得挺好。”我冷冷地说道。
“求你了，我真的游不动了。“她哀求道，手依然紧紧抓住船舷
不放。
看样子，不让她上来，她是不会走了，指不定还会把我们的船翻。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
“上来吧，就一会儿，安分点。”
听我这么说，她连忙道谢，手撑着船身，费力地往上爬。我上前
一步，伸出手，一边用力拉她上船，一边问道：
“你游得还挺快，狗皮上练的？”
“啊……可能吧。”她回答得有些结巴。
“你在狗皮上面是做什么的？”我继续追问。
“等上船再说。”她应付道。
我点了点头，用力将她拉上了船。
她坐好后，我转身去拿浆，探头看了看水面和船身相接的地方，
随口说道：
“你还挺轻，这船吃水都没深多少。”
“还行……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话哽在了喉咙里。
我转过身，血从她的颈子涌了出，溅了我一脸。我看着她扭曲
的脸，轻轻一推，她便失去了平衡，跌入了水中。
血水在水面迅速扩散，而那女人的身体竟如烟般消散，化为一缕浅黄色的烟雾，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伸手将刀刃浸在水里，涮了涮上面的血迹后，插回了鞘里。
“你来划。”
我把船桨递给了江空，感觉到手一阵阵的发抖。
良久，江空开口问我：
“你怎么看出她不是鬼的？”
早上临行时，我也问过老头儿同样的话。
“怎么分辨丧五行？”
“若它们活着，从面上看，和鬼没什么区别，但我和你说过，这些东西在狗皮下面呆的久了，记忆大多都衰退了。”老头儿说道。
“若是死了呢？”我继续问道。
“鬼死苍烟灰，聻死秋香黄，希死鸭头绿，夷死藕荷紫，微死玄皂黑。”
“好，我记住了。”我说道。
我看着江空，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我刚才试探着问她狗皮上面的事情，她结结巴巴说不上来一句，我猜想她可能是个丧五行，如果不是……”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确实只是猜测，没办法确定她到底是不是。
但我还是抹了她的脖子。
她已经上了船，若不是还好，若她是，我赌不起。
不过，看到刚才的烟，她确实是个聻，我没有猜错。
我没把话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江空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总之，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既然当了鬼，就要对得起这一身发凉的血，要不怎们配得上狗皮上那些人对我们的描摹，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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