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鸦雀无声,死了一般寂静,连着弹幕都短暂停歇了片刻。
江以添半垂着视线,将现场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他清楚人的劣根性。
一环接着一环的真相爆出,现场这样安静,不是因为不够刺激,让他们觉得无趣,而是是事实太过于骇人,反倒是一时脱离了现实,引起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恶意。
他们想要看更为偏执疯狂的发展,想要看这场戏中的主角粉身碎骨,被掀起的舆论吞噬掉,付出血的代价。
江以添是这场戏的导演,自然有义务让观众尽兴,所以还在末尾,送了一个小彩蛋——
让江季安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押上警车,这样即使江父江母有通天的本领能保下他,但今天的一幕会被所有人记住。
他前途算是彻底断送在今天了,江以添特地为他谋划的一场局,像是把锋利的剑把对方钉在事业的耻辱柱上。
一声又一声急促刺耳的警车鸣笛声骤然响起,像是刀般划破了死寂,不断向发布会场所逼近。
直播间像是被警笛声刺激到了,直接乱成一锅粥,粉丝、路人、黑粉狂刷屏:
[我趣,鲸云的发布会直接变普法现场了?!不是剧本啊?]
[我的天,还好江季安他哥及时揭穿他,不然今天这首歌就真的算是江季安的作品了,不知道他得拿多少钱。]
[你们乐子人能不能滚远点,我只相信江季安本人,他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如果真是他抄的,他怎么敢来,肯定是被他哥算计了,动了资本的蛋糕,所以被报复!]
[警方还没给出通告呢,保护我方季安弟弟!这就是典型的诬陷,清者自清,大家不要被带节奏了!]
[只有我觉得江季安他哥很可怜吗?]
江以添狐狸眼眸微微上挑,轻蔑地看着台上不知所措的青年:“我已经做了伤情鉴定,接下来有什么事,你就跟警察或者我的律师沟通吧。”
江季安被警笛声骇到了,心跳实在厉害,咬牙切齿:“你做事一定要这么绝吗?!别忘了我们在一个屋檐下长大,是兄弟。”
江以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冷笑:“江家我就不回去了,你准备好接收律师函,我们下次见面,会在法庭。”
他逆着人群的方向离开,却意外看见了从后台出来的父母,连眼风都没有落他身上,擦肩而过,去安抚台上正在啜泣的江季安。
江以添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见父母把江季安抱在怀里保护的那一幕,指尖不经意地停留在手腕上的伤痕,轻轻抚摸了过去。
江以添做出了与无数次失眠难捱的夜晚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不一样的是,这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在隔着时空安抚过去缩在黑暗中无助的自己。
偏心冷漠的父母,被误解的童年,以及昔日恋人的背叛。
他突兀地笑了起来,潋滟的狐狸眼眸带着狠厉,无边无尽的负面情绪像是潮水一样袭来,持续加快的心脏跳动声让他的的恨意越发清晰。
还不够,现在这种程度的报复还远远不够,江季安承受的痛苦,还达不到他当初的万分之一。
只是个开始。
他会让今天的一切,成为重生回来之后送给这些人最微不足道的一份礼物。
场外天色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模糊了路,看不清未知之中有什么。
江以添收敛了下情绪,将衬衫的纽扣叩住,拉高领子,已经做好了被蹲守在外面的媒体,怼着脸问刻薄问题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他走到了场馆外,发现没有任何一个记者,只有闪电伴随着闷雷声照亮眼前的所有事物,强烈的光让绿植都变得惨白。
江以添蹙了下眉头,停下脚步,本能对这种极端天气感到危险。
身后开始传来脚步声,他眉头蹙得更紧,比起危险,他更不想留在这处,于是带着身浓烈的戾气入了雨。
只是往前走没几步,似乎有什么东西停在头顶,挡住了下坠的雨滴。
江以添回头,就见谢淮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面无表情拿着伞,安静站在他身后,替他撑成了一片安全区。
他抬起眼眸,嗓音平淡,一点都看不出刚才了多狠厉的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淮楚看到他衬衫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垂下眼眸,将手里的外套递给他:“接你。”
江以添:“我不需要……”
他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话还没说完,唇就被抵住了,对方的指尖微凉,还带着雨水的湿润意,在干燥的唇上碾过。
谢淮楚面无表情的看他:“不要拒绝。”
江以添抿了下唇,将话咽了下去,几乎是把不乐意三个字写在脸上。
谢淮楚没由着他胡闹,给他披上了外套,又将拉链跟帽子拉好,而后揽着他的肩膀,带他走入雨里。
他走得始终比江以添一步,而且恰好是风吹过来的位置,替对方挡了不少寒意。
雨越下越大,天气是入骨的冷,江以添不敢想要是自己的衬衫被打湿,冷风一吹,身上会冷得多疼。
江以添拢了拢外套,顺着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看去,只见谢淮楚替他穿上的外套已经被打湿了,所幸它的内部是防水的布料,不至于浸湿进去。
但他抬眼看去,却见谢惟楚身上湿透了,头发被打湿,落了几根刘海修饰坚冷的轮廓,衬衫紧紧贴了皮肤上,勾勒出薄肌的线条,将性张力拉满。
“进去。”
谢淮楚给他撑到副驾驶的位置,声音没有半点颤抖,反而像是压了很多情绪,沉得让人不舒服。
江以添回头看了他,对上的只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他道:“谢谢。”
谢淮楚垂下眼眸,没有多说什么,一手撑伞,手背的位置抵住车门,另手为他挡在车顶,重复道:“上车。”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但江以添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谢淮楚对他的行为起了点不悦的意。
他垂了垂眼眸,这人怎么又起了情绪,这样冷漠,总是有种让自己自作多情的感觉。
他真是被选中的替代品吗?
没有实质的证据,只有毫无根据的猜测。
江以添入座,迎面的热意就扑涌了上来,驱走了身上的寒意,对方早就提前为车子加热温度,所以一开始,谢惟楚就已经打算好了来接他。
今天,不是偶遇。
谢淮楚收了伞进车,他将伞放一旁,伸手探向江以添的位置。
江以添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坐在那没动。
谢淮楚掐住他的后颈,用力一带,将人扼制在身前,漆黑的眼眸攥住,不留半点躲避的空间,指腹强势地替他碾去脸上的水珠。
他的视线是极具压迫感的审视,一寸一寸地巡视着对方每一寸皮肤,逐渐下移,最后停在了锁骨处的位置:“你又受伤了。”
江以添完全被这种气场限制,感觉像是被恶狼给盯上了,连着背脊都开始发麻,一股冷意从脚腕处冲了上来。
谢淮楚见到了他的抵触,情绪复杂,伸受向对方的脑袋,却停住。
江以添已经闭上了眼睛,谢惟楚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持续半晌,眼底的心疼与痛苦几乎是要溢了出来,只是一点都没有被看见。
谢惟楚到底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江以添身上的湿外套拿了下来,随手扔在后座:“你锁骨的伤,我待会给你处理。”
江以添却不满他的退让,蹙了下眉,但也没多说什么,他还以为谢淮楚想做什么,原来只是为了锁骨上的伤。
“那谢谢你替我处理了。”
他其实指的不止是被雨淋,也指刚才在发布会上能顺利进行的一切。
江以添知道谢淮楚能听出来含义,他清楚这个人有多敏锐,也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江家不会让他从头到尾都站在公众面前,而他能站在观众席揭穿江季安,背后必然有人撑着,而这人只会是谢淮楚。
谢淮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收了回来:“但我来晚了。”
江以添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以往话就到这戛然而止,但旖旎的氛围,以及谢淮楚隐约纵容,让他起了点心思:“为什么说来晚了?”
谢淮楚掀了掀眼皮看他,从被雨水浸湿的鞋子,再到衬衫领湿透的一片,眼神终是放软了几分:“下次我会早点来。”
他没有应话,只是伸手从车内抽取了几张纸巾,递到江以添面前:“擦一擦。”
江以添以为是要递给他,等看清动作后,骤然后退,他太熟悉这种侵占性的动作了,几乎是本能地退后,有点难堪地用手遮住了锁骨的伤:“很丑,过段时间时间再看。”
这人现在的姿势,跟死亡那天谢时端将他压在镜子上时一模一样,一字一句说着他颈部伤疤恶心,将他的自尊踩碎了一地。
谢淮楚看着他,狭长的眸暗了下,侧着身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维持着用纸巾轻轻擦在他锁骨处的动作,偏下,近胸膛。
他语气很淡:“很好看。”
江以添几乎是要被他话中的敷衍气笑了,这人比上了头的谢时端还要再假情假意,但他也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就连抵触的心情也没有了。
已经被羞辱过一次了,再有第二次又怎样呢,自尊这种东西,他不会再在乎了,他只要复仇就够了。
谢淮楚没摸清他忽然的发难,见他安静,以为是好了,一手抵着他的颈部,另手继续用纸巾在他锁骨轻轻擦拭:“你这本来就有伤,压出血了,我先给你擦擦血。”
江以添的性子已经被扭曲了,跟平常人不一样,谢惟楚越平静,他越要打破这种虚伪的情绪,骨子里的偏执全都被引了出来。
江以添狐狸眼眸掀起,身上的温和气褪去,贴近对方的脸庞,视线就像是蛇般缠上对方的脖颈,又冷,又狠厉,可却多了几分含糊的旖旎。
他现在就像危险而又勾引人的恶魔,身上每一处都在透露着阴狠的诱惑,随时会把人拉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江以添指尖一个一个地解开自己的纽扣,语气低缓,落下一声轻笑,勾得人耳垂发麻,极具诱惑:“嗯,受伤了,好疼呀,你要仔细给我看看,留了疤就不会有人要我了。”
“像上次一样替医生做决定,救救我,你要救救我。”
谢惟楚:“我救你。”
他伸手握住了江以添继续解下纽扣的手,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就连……多余的暧昧目光都没有。
但江以添可不一样,他的锁骨处最为敏感,自己碰,倒是没有什么,但旁人一碰,身体就控制不住地轻颤,只能闭上眼睛用力忍住呜咽。
可是他不想忍,闭上眼睛,视线变得黑暗,皮肤被抚摸亵玩的体感更甚,念头一起来,难以言说的邪念与滚烫的血液一起在脉中游走,无法言喻地不安与躁动共存。
江以添漂亮的长睫轻颤,白皙的肤色染上了粉,嫩得滴水,纤长的指尖紧紧握住在锁骨作乱的胳膊,软哼,说着甜腻的话语。
谢淮楚还在继续,好似存了心就是要折磨他,胡乱擦两下就能解决的事,被延迟得像是过了三个世纪。
江以添几乎都脱了水,可等到睁眼时,发现谢惟楚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而且什么反应也没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不可置信,前世所有的苦难几乎都是来自于他这样一张脸,可是着却偏偏在这个人身上,没有用。
有人不是因为皮相与身段对他好,这分明是一件幸事,可是江以添偏偏感觉到了难堪,甚至是他不想承认的……挫败。
就连看见被扔在一边的纸巾,白色的纸面带着大片红色痕迹,惊悚骇人,都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谢淮楚:“你要在意。”
江以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云淡风轻:“在意你吗?”
谢惟楚摇了摇头,只有淡淡的一句提醒:“在意伤口。你已经对痛感没有知觉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江以添咬了下唇,清楚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再三在这个人身上栽了,不免有点恼,整个人慢慢蜷缩成一团,咬住下唇的齿更为用力,恨死谢惟楚了。
江以添的下巴忽而被挑了起来,睁眼,只见谢淮楚面无表情,拆了颗糖塞入他的唇,指骨顺势卡在牙的位置。
“不要害怕,这不是什么大事。”
江以添深吸了口气,眼尾淌着雾泪,眸底哀怨,虎牙不客气地嵌入了谢惟楚的血肉,却没如愿看对方到停下动作。
谢淮楚替他整理领子,又小心地替他擦了擦血脖子上的血,眼神平淡,没有半点邪念。
江以添含着他的血,咬碎了糖,腥味与酸甜同时在味蕾上炸开,一种难堪的不甘感在心底蔓延。
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犯贱,而是身体在追念过去被折辱的感觉,他身体与潜意识,都在要他重复过去的痛苦,去记住复仇这件事。
谢淮楚松开对他的限制,放人自由,不自然地捡起被江以添仍到一边的外套,放在大腿上,遮挡住鼓起的某处。
江以添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火速缩回自己的座位,拉住安全带,因为太多情绪压在心口而无法呼吸,只能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好似被欺负坏了。
车上气氛暧昧尴尬,两人都没有说话,江以添闭着眼睛在车上休息。
谢淮楚半晌道:“做得很好。”
江以添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砸得楞了下,想了会,以为对方是指他把收视率提高到这么恐怖的程度。
他道:“你也不怕我把你的事砸了。”
谢淮楚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任何质疑,像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肯定:“你不会。”
江以添被他的态度弄得楞了下,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个不擅长夸人,一个不擅长被夸。
气氛又陷入诡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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