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添：“去给我挂号了？”
谢惟楚：“嗯。”
江以添真实疑惑道：“为什么？”
他指了指对方手上的伤，难得有点心虚：“你手上也有伤，怎么不先给自己挂号？”
谢惟楚：“医生是我朋友，待会一起处理了。”
江以添倒是能接受这个理由：“哦。”
他站起来，还是觉得很别扭，上一次有人这么照顾自己，是什么时候呢，已经久到没有任何记忆了。
但仔细想了想，发现可能想多了，应该没人给他挂过号。
江以添自己调理好了，回头一看，谢惟楚却是没有动的意思，站在原地，蹙着眉头思考半晌，看着他：“怎么了？”
谢惟楚：“别害怕。”
江以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他没把谢惟楚的话当真，只当对方太久没有回到华国，中文水平变差了，词不达意：“嗯，别让医生等太久，走吧。”
谢惟楚听出他的敷衍，但没过多计较，替对方整理了下衣襟，而后拉着他的掌心，带他进诊室。
江以添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对方动作之间的游刃有余更显得他的僵硬，似乎有个人，经常被谢惟楚这样照顾。
但由不得他多想，不过三两步，他就进了诊室，被摁在了座位上。
坐诊的是个外国年轻青年，蓝色眼眸带着独特异域风情，长白发束成鱼骨编放在一侧，看向他时，湖水般的眼神显得清澈温柔。
这人的长相侵略性极强，偏偏皮相却偏偏有华国的古典意味，很好地中和了攻击性，有种虔诚感，只需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他对江以添眨了眨眼睛：“hi！”
青年简单地跟他打过照顾，快步走过去跟谢惟楚碰了碰肩膀，指了指旁边的江以添，言语之间克制不住的兴奋。
“I've been waiting for you for a long time, and it's finally here，I've been waiting for you for a long time, and it's finally here……（我等了你好久，终于来了，你可以介绍一下他……）”
谢惟楚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人拽到门旁边，掌心压着他的脑袋，表情严肃地低声说了些什么，速度过快，没听清。
但江以添能看出来，青年医生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两人同时没说话，都停下看了眼自己，就匆匆分开，结束了话题。
他们同时两三步走到他面前，谢惟楚先单膝蹲下，握着江以添的手，向青年医生说道：“这里是被瓷器割到了，然后又被酒瓶子的玻璃再割了一次，要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残留的碎片。”
青年医生跟着蹲下，点点头：“I know.”
他的发言是跟谢惟楚相似的英伦腔，咬字很好听，也许是考虑到江以添在旁边，语速故意放缓了下来，不像刚才私下交流那么快。
江以添没办法揣测刚才那两人交流了什么东西，转头看了谢惟楚一眼，但对方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青年医生似乎是想自己先察看一下，但谢惟楚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阻止对方的动作，不让靠近，就像是在护崽。
他有点意外，似乎是没见过谢惟楚这幅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So my role is？（所以我的角色是？）”
谢惟楚：“要用消炎药，因为他的伤口估计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及时处理，很严重，有感染的前兆，”
江以添把手抽了回来，他单手撑着下巴，手腕皮肤上的伤口早已裂开，被压住，血液滴滴答答地留下。
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表情，从上往下淡淡地俯视着谢惟楚，眼神不悦的意味很重。
青年医生睁大了眼睛：“Your hand！”
谢惟楚蹙眉，伸手挑起江以添的下巴，然后拉住他的指尖，将手拉到自己面前：“不要闹。”
“白溪，先给他做一个紧急处理，待会再让护士带他去拍个片，看有没有更嵌入里面的，给他用半管剂量的麻药。”
白溪：“Um... are you sure you don't want to discuss this matter with him first? He seems to have an opinion.（嗯……你确定你不想先和他讨论这件事吗？他似乎有自己的看法。）”
谢惟楚淡淡抬眸，对上江以添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感觉到了蔓延而来的火药味。
江以添从进到这个诊室所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看来某些人在治疗患者这件事上，比医生很有话语权呢？”
“对上我，就是嗯哦啊好不回应，对上自己朋友的专业领域，倒是能侃侃而谈，还会拉着人到边上说悄悄话，不愧是谢家长子啊，不仅医术，就连变脸也厉害。”
谢惟楚：“……”
白溪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中文说得磕磕碰碰：“抱歉，你是谢惟楚带来的朋友，过去的病情情况也是他给我转述的，所以就以他的意见为重。”
江以添：“别人为你争取利益的时候，有点骨气，也是一种优点。”
白溪：“……”
他尴尬地笑了笑：“那谢谢，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沟通。”
江以添似笑非笑：“这倒是没有。”
他抬着狐狸眼眸，轻轻地眨着，肆无忌惮地对上谢惟楚的眼睛：“你这样，有种让我不被尊重的感觉。”
明明不久前，就在这位谢家长子眼皮子底下亲手折辱了谢时端，却不但没受到任何惩罚，还被硬拉到医院来强行治病。
谢惟楚先说好的医生是他朋友，来了诊室却是他在诊断病情，难不成是要换奇怪的药？
白溪感觉自己这两人被当套使：“其实我看了下，他分析得也有道理，我先去拿麻醉。”
可没走几步，就被喊住了。
江以添：“我不想用麻醉。”
谢惟楚：“会痛。”
江以添：“你又不尊重医生。”
白溪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谢惟楚耸耸肩：“你哄哄他，拜托，他看上去像是在跟你赌气。”
江以添：“我跟他可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用麻醉剂，只是因为我对痛觉不敏感。”
谢惟楚微微蹙了下眉：“听话。”
江以添：“我不。”
谢惟楚：“……”
江以添歪头看向白溪，问：“白医生，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白溪想死：“Sorry. Please speak English”
江以添：“OK. Do not use anesthetics.”
白溪：“放过我。”
谢惟楚似是无奈，淡漠的语气也勾着点纵容：“原因。”
江以添抬眸看他：“那你呢，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的痛苦？”
谢惟楚默了一会，半晌后，面无表情道：“谢时端快醒了，你想白着一张脸去见他么？”
江以添倒是楞了下，他记得自己下的剂量挺重的，那人怎么这么快就挺过来了。
谢惟楚：“医生给他洗胃了，你有的时间不多。”
江以添：“打麻醉吧，当我没闹过。”
他说不闹，就真的不闹了，乖乖配合治疗，就是伤口简单缝线也没蹙过一次眉。
但远处的炙热目光却落在他身上。
谢惟楚守在他身边，半垂着视线，眼神沉而冷，漆黑的眸子攥住他，转动箍在指节的戒指，似是在压着脾性。
江以添只觉得荒唐好笑，不过就是当着他面捉弄谢时端，又在医院落他面子闹了几句，才哪到哪，这种程度就已经没有耐性陪他玩了？
那可不行呀，这样没意思。
江以添被护士带着去拍片子，还没走出诊室，就见白溪又拉着谢惟楚到角落地去说悄悄话。
他故意使坏，喊了一声：“白医生。”
白溪以为他出什么新状况了：“怎么了？”
江以添：“我害怕。”
谢惟楚：“拍片，不会疼。”
江以添咬了下唇，漂亮的眸子蓄了点泪，看上去软软又可怜：“我才不信！如果是这样，那你呢，为什么跟医生说话，要躲着我。”
他本来就只是试探他们两个有没有做坏事而已，见到这个反应，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呵，这么急着撵走他。
白溪在英国长大，少见华国面孔，自然看不出来江以添作戏，自然无法理解中常识性的知识为什么对方会不懂：“真的假的，你不知道什么是拍片子？”
谢惟楚：“假的。”
白溪满脸震惊。
江以添：“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想加入。”
白溪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了：“等你做完再回来加入，这可是我回国的第一笔大提成，拜托拜托，别让我穷得流露街头。”
江以添为难地看向谢惟楚：“哥哥，这合适么？”
谢惟楚不接茬：“合适。”
江以添没有理由留下来了，只能走。
他走出诊室，离得远，听见两人的对话也是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几个关键词。
“他的……问题……更严重。”
护士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转身看去，发现江以添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在专注地想什么。
“江先生？”
江以添不好意思地朝她露出一个笑，自然的扯了个慌：“抱歉，我刚好像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有点害怕白医生生气。”
他表情拿捏的刚好，五官轮廓分明，此时看上去有点无措，桃花眼带着惶恐的不安，像一只踏出未知领域的小猫。
护士见他露出拘谨而小心翼翼的眼神，于心不忍，走过来安抚：“别怕，白医生虽然是新来的，但脾气……呃，脾气好像也不怎么好，不过没关系，你是谢先生的朋友，他会包容你的。”
江以添长长地哦了一声，不留痕迹地打探谢惟楚的过去：“他们是什么关系，白医生居然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这张漂亮带有极强蛊惑性，再加上演技娴熟，就真的在无意间搭话，而不是故意套话。
护士：“白溪在英国有家族企业，谢先生跟他有商业上的来往，抛开这个不谈，他们曾是校友，也是出生入死过的朋友。
江以添：“出生入死？”
护士：“这说来也话长，十七年前谢先生刚去英国的时候，因为身份问题，经常被被当地的未成年人欺负。
听说那时候，谢先生被钢管打断了腿，没有身份证，去医院治伤都不行，只能去那种小诊所，差点因为伤口感染死在那。”
江以添：“所以他后来遇见了白溪，白溪治好了他”
护士顿了下，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呃，是也不是。”
江以添：“啊？”
护士：“谢先生拖着最后一口气，想跟那些人同归于尽，但他受伤太重了，眼神不好，把路过的白医生当对家打了。”
江以添：“这种出生入死，白溪都有本地的家族企业了，怎么没把他弄死呢？”
护士点点头：“白医生其实只要不是涉及原则问题，性格挺好的，就没跟他计较，但这可把那些欺负过谢先生的青少年吓坏了，他们都以为谢先生背后有人。”
“这话传着传着，传到了白医生耳里。”
江以添：“然后白医生又找了过去，两人打着打着就混熟了？”
护士摇摇头：“不，白医生也信了，坚定地认为谢先生背后有人，把他当大哥，怎么解释都没用，硬要跟谢先生混。”
江以添连续两次猜错：“……”
原来两个脑子不好的凑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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