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念怀的妈妈来了,她将正在吃饭的程念怀耳朵揪起。
“诶,诶,妈,妈,疼,耳朵疼。”
“你也知道疼啊,连着几日都在李婆婆家吃白饭,怎么是我做的饭不好吃嘛?”
“嗯嗯。”
程念怀的耳朵又被揪起。
“还嗯。”
“箐晴没事,人多热闹,我心里也高兴,我看你家今晚没生烟,要不要在我家吃点。”
原以为程念怀的妈妈会拒绝,没想到她居然也自来熟搬来椅子坐下来:“那就麻烦李婆婆了。”
看来程念怀的性格是随他妈。
吃饭中,程念怀妈妈了解到,易安安是个舞蹈生,成绩在年纪排第三。
程念怀妈妈直夸这孩子出息,练着舞也能将成绩考这么好,让他家程念怀多学习学习人家。
而易安安也了解到程念怀他家,原来是程念怀的妈妈和他爸爸吵架赌气,正好每年暑假程念怀妈妈都要带着程念怀回老家,于是就带着程念怀回老家玩几天,等气消了再回去,而且程念怀也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但易安安怎么看都不觉得程念怀是个学霸。
吃过饭,等程念怀洗过碗之后,他妈妈又揪着他耳朵离开易安安家,程念怀一直挣扎着。
易安安看到这一幕,笑了。
而程念怀也看见易安安笑了,他停下挣扎的动作,任由他妈妈将他拎走。
程念怀心想原来易安安也会笑啊。
少女为少年狼狈的一面而笑了。
2002年7月2号,雨天。
雨天,是易安安最喜欢的季节,因为雨天那些人不会来舞室,她们嫌雨天出门麻烦。
但程念怀最讨厌的季节是雨天,因为妈妈不愿让他出门,说他出门就是弄一身泥。
但因为有易安安,妈妈就会说:“那你去吧,记得多跟安安学习学习。”
于是程念怀拿着雨伞出门找易安安。
易安安坐在窗边,看着屋顶落下的雨珠,听着雨水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外婆说:“这下庄稼就能喝饱水了。”
外婆还说:“雨天过后的布村便是真正的江南水乡。”
外婆让易安安等着。
其实易安安觉得现在的布村也别有一番美景,空气中弥漫着土地的芬芳和稻谷的芬芳,雨幕中有人穿着蓑衣,将裤脚高高挽起,赤脚走在田野上。
下雨天,恼人的蝉鸣终于停歇了,白天蛙叫也少了许多,倒是鸭子碰见水叫的欢,不过也只是偶尔叫几声,一切都很平静,适合再睡个回笼觉。
“易安安!出来玩!”
哦,她忘了还有一个恼人的程念怀,她从窗边望去,看见程念怀打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站在前院,那把伞跟他的主人一样无不彰显自己的热情。
易安安不想出门,看了一眼就缩回身子,继续趴在桌子上。
程念怀看见易安安伸出身子看了一眼他,他张开嘴继续喊道:“易安安!出来玩!”
易安安捂住耳朵,试图驱赶这些声音,但程念怀叫的一声比一声大,易安安觉得他再叫下去,全村都能听见。
只好叹了一口气,下楼。
外婆看见她下楼,便说着:“雨不大,出门玩得记着别淋着了。”
易安安点点头。
等易安安穿好雨靴出门,就看见程念怀无聊的转动着伞柄,踢着脚下的石子等着她出来,易安安还看到满地的桂花,因承受不住雨,而掉落,易安安觉得可惜,再这样掉下去,外婆答应她的桂花糕可能会失约。
“安安!”程念怀看见易安安出来,像小狗一样靠近她。
少年身上永远都是滚烫的,烫的易安安想离得他远些。
易安安看了一眼他,什么也不说,程念怀就读懂她是想问去哪玩。
“我们去前面不远的小溪吧!那边已经有小孩玩着呢。”
易安安点点头,反正她也不知道去哪玩,只能听他的。
程念怀走在前面带路,易安安跟着他后面走着,她也学着刚才程念怀转动伞柄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油纸伞落下的水珠比她手中的自动伞好看些。
稻谷长得都快比腿高了,走过去就能带动一大片水珠落在地上,腿上,幸好易安安穿的是短裤,也幸好程念怀在前面走着,让这些水珠都只落在易安安的小腿上,凉凉的。
很快就到小溪边上,程念怀没有撒谎,果然有孩子在小溪边摸鱼。
布村的雨天大人们都不忙,所以他们站在小溪边上看着孩子他们玩闹似的摸鱼玩水。
那些大人看见程念怀过来,都打声招呼:“念怀也来了。”
程念怀一一回应:“秦叔好,李姨好,王婆婆好……。”
那些小孩也停下玩水的动作说:“念怀哥哥!快来玩!”
程念怀说了好几个好字,他回头看看易安安,询问着:“安安,你要不要下水玩玩。”
易安安看着溪面,不深,但她不想下去,就摇了摇头。
程念怀没有勉强她,于是他脱下鞋子下了水跟那群小孩子玩了起来。
易安安看看他下水之后,就蹲在一旁看着程念怀的油纸伞。
易安安盯着溪边的狗尾巴草,雨水落在狗尾巴上形成一层水膜,有一只七星瓢虫正爬着狗尾巴草的叶子上,突然从狗尾巴上滴落的一颗水珠,将它包裹住,它奋力挣扎了出来,没走几步,下一秒便是雨水落在它身上,它继续挣扎出来。
易安安将程念怀的油纸伞移了移位置,遮挡住那颗狗尾巴草,七星瓢虫这才走到叶尖,甩了甩身上的水,便飞了起来。
易安安抬头看七星瓢虫飞到哪了,但她没看见七星瓢虫,只看见程念怀站在她面前。
程念怀说:“我说过带你出来玩,不能把你一个抛弃在这,自己去玩了。”
易安安一直抬着头有些累了,便站起身来,她想她不去,程念怀又得烦她,还不如早些听他的,省的在她耳边继续唠叨,于是她点头。
程念怀笑着伸出手让易安安把着他的手,好脱鞋子。
正准备脱下袜子,程念怀拦住她说:“小溪碎石多,穿着袜子有一层保护。”
脱下鞋子的易安安被程念怀一步一步扶到溪边,脚刚接触溪面,就想缩回来,溪水有点凉,易安安咬咬牙一鼓作气下了水。
程念怀看着易安安下了水,就直接跳了下了,溅起的水花落在易安安身上。
随后程念怀弯下腰从水中掏出一个东西,给易安安看,是螺蛳。
程念怀说:“这种螺蛳,用辣椒爆炒会很好吃,我捡些回去让李婆婆炒。”
易安安点点头,她也想摸一点,可摸的都是一些小石头,就放弃了。
她往程念怀那边看去,发现他正在偷懒撺使着小孩子帮他一起捡螺蛳,易安安发现程念怀眼睛下有一颗泪痣,那颗泪痣随着他说话,随着他笑,而灵动了起来。
易安安想原来程念怀是好看的。
程念怀发现易安安在看他,就朝她笑了笑。
易安安也回了他一个笑。
这是程念怀第二次看到易安安对他笑了。
少女因少年的笑容而笑了。
程念怀聒噪,但人缘好,是易安安对他的第三印象。
捡了满满一大桶螺蛳,易安安也玩累了,就想回家了。
上了岸边,易安安想穿上雨靴,但程念怀不让,说:“你袜子湿了,不能穿。”
易安安心想脱下只穿鞋子不就好了?
程念怀继续说:“雨靴不透气,等你走回去,脚会变得很臭。”
易安安不知道怎么办了。
程念怀就说:“我背你回去吧,光脚回去,万一你脚被划伤怎么办,舞蹈生不是最在意脚嘛。”
易安安想了想,就同意了。
程念怀蹲下来将易安安稳稳背起,慢慢的往外婆家走去。
易安安看着头顶的油纸伞,她想终于打上这把伞了。
程念怀不敢说话,他怕一分心就摔倒了,所以一路无话。
少年用自己的小心思,终于背上了他喜欢的少女,而少女毫不知情的在他背上转动的伞柄。
等到了外婆家,程念怀将她放下,而后端来一盘清水,让易安安洗脚,随后又拿起了拖鞋给她穿上。
外婆已经再准备做晚饭,程念怀去给外婆摘辣椒,易安安坐在檐下看着那把油纸伞,脑海里想着当时程念怀转动伞柄是好看的。
所以易安安不明白,为什么程念怀长相是俊秀的,可性格却是活泼,大概是真随他妈妈吧。
自从程念怀妈妈在她家蹭过一顿饭之后,晚饭都会跑到她家吃饭。
这不今天晚上听到有螺蛳,就早早跑了过来帮忙,见自己插不进去的易安安,被他们赶到楼上练舞。
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叫她下楼,易安安拿着程念怀递过来的牙签,哚着螺肉慢慢的吃起来。
程念怀让她少吃点,这个会有点辣。
但易安安从小就在y市长大,y市是一个喜爱吃辣的地方,所以易安安不怕辣。
倒是程念怀没吃上几颗就已经辣的不行了,接过他妈妈递给他的米酒,哐哐就是一大口。
他妈妈嘲笑他:“还劝安安少吃点,怕她辣,结果自己倒是被辣的不行。”
程念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为了不丢面子他就没在碰过螺肉,转头去吃一些小菜。
吃完饭他们母子俩主动的收拾起了碗筷,易安安和外婆就心安理得坐在檐下赏雨。
雨还在下个不停,但外婆说明天就会停。
所以易安安很期待外婆口中所说的雨后布村。
程念怀坐在易安安旁边为她驱赶蚊子,外婆和程念怀妈妈在一旁商量着绣花。
易安安没由来得觉得这一刻自己是幸福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空还在下雨,一点也不见停歇,所以外婆明天说的不下雨会灵验嘛?
程念怀看着抬头看天的易安安,他心想,易安安笑起来很好看,易安安身上的味道是好闻的,易安安身上是温暖的。
程念怀也抬头看天,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这一天时间再长些就好了。
很晚了,他们才动身回家。
程念怀回去时又说了一句:“明天见。”
易安安不想和他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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