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杳欲要逃被君九幽叫住，“杳杳，没事，跟着他们走就行。”
“你心里有底？”宋杳杳小声问道。
君九幽“嗯”了一声。
宋杳杳就这么被一众鬼兄压送着，沿着街市前往鬼市深处。
云雾与阴气交织缠绕，一座巍峨鬼气森森的楼阁在这混沌之中若隐若现，恍然从幽冥深处生长而出。
青绿藤蔓缠绕着飞檐，正中间镶嵌着的夜明珠如同鬼瞳窥视，朱漆大门上的饕餮衔着滴血门环。
宋杳杳踏入前厅，鎏金蟠龙柱缠绕着幽蓝鬼火，墨玉地面渗出幽绿荧光，十二盏宫灯在大厅里摇曳着鬼影。
宋杳杳被鬼兄们独自放在大厅中央。
大厅尽头放着一座漆黑王座，密密麻麻的骷髅上镶嵌着的血玉在暗处泛着妖异红光。
王座之上，一个人斜倚而坐，黑袍如墨般垂落在地，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半幅鎏金血色鬼面，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
君九幽静静地趴在宋杳杳肩头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幽幽啊！”
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从王座后传来，王座上坐着的人却是连头也未抬。
宋杳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哪里来的动静？
君九幽轻轻“啧”了一声，对宋杳杳道：“杳杳，等会一切按照我说的做。”
宋杳杳有些疑惑，但还未来得及问，一个穿着一袭以朱砂为底的鲛绡长衫，以金线绣着盛放的曼陀罗，每一片花瓣都焠着碎金的人“丁零当啷”地从暗处走出。
外披着的孔雀蓝云锦上勾勒着数只形状各异，宋杳杳叫不出名字的怪鸟，尾羽处缀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
他朝宋杳杳迎面走来，眼尾的金粉随着笑意晕开涟漪，宋杳杳下意识后退，却被来人直接拉住手腕，“小九幽，这么久不来见我也就罢了，现在怎么倒像是把我忘了，生疏了呢？”
君九幽轻声对宋杳杳道：“把手抽回来，不用理他。”
宋杳杳照做，那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不悦。
“哎。”那人尾音拖着意味不明的颤音，被“甩”开后，半倚在柱子前，“果然是生分了，都不让我碰了。”
宋杳杳：？？？
她努力维持着面色如常的神态，按照君九幽在耳边说的话，“你就是这么招待老朋友的？”
“哼。”那人手指绕着垂落的发丝，“我不这样，小九幽买完皮就又要一声不吭的走了吧。”
宋杳杳嘴角抽了抽，“最近有正事。”
“哎，好吧。”那人失望道，“小九幽忙啊，但是怎么想着买新皮呢……”
他说着说着就上前用手背轻轻抚过宋杳杳的脸蛋，“我们九幽原本的样子就已经是万里挑一了，怎么还想着用别的皮呢？”
宋杳杳不动神色地歪头道：“你不用知道，卖还是不卖？”
那人忍不住轻笑一声，“真是长大了没小时候可爱了。”
“不过……”
那人微微弯下腰，紧紧盯着宋瑶瑶的脸看，良久之后，才移开视线，瞥了她肩头的纸人一眼。
“不过我们九幽想要，我当然是会给的了。”那人朝身旁的站着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人便端上来宋杳杳刚刚要买下的那张皮。
那人亲自端着递给宋杳杳，对着宋杳杳耳边轻声道：“小九幽，以后要常常来看我啊。”
宋杳杳总觉得那话不是在对自己说。
那人最终派了两个鬼护送宋杳杳和君九幽出了鬼市。
宋杳杳将那张皮抱在怀里，忍不住问君九幽，“他就是鬼市之主吗？”
君九幽“嗯”了一声。
“他看起来……”宋杳杳斟酌着用词，“和你挺熟啊。”
君九幽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是和我，是和君冥之子。”
“哦。”宋杳杳点点头，“挺好的，说不定以后对我们有帮助。”
君九幽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好啦。”宋杳杳将那张皮平铺在地，“我们现在可以把你的魂魄放进去了。”
君九幽深吸一口气，下一秒，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他再次醒来深深感觉到了从头至脚的通畅，再没有在纸人里的逼仄感。
宋杳杳在一旁撑着脑袋问，“怎么样？还行吗？”
君九幽点点头，“比纸人好很多。”
宋杳杳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试试能不能使用鬼力，虽然这个身子里应该没有什么，但你在君九幽的身体里待了一个多月万一被浸润了呢？”
闻言，君九幽坐好起势，只见指尖冒出点点黑气，没有一秒就被风彻底吹散。
“看来不行。”他无奈道。
宋杳杳拍拍他的肩，笑道：“没事，等我们魂魄换回来了，就没问题了。”
她把君九幽从地上拉起来，“人界的危险也不算什么，不一定会用到鬼力。”
她看见飘落在地的小纸人，轻轻将它捡起放在衣兜里拍了拍，小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君九幽心下一动，瞳孔微颤。
“嘿！”
君九幽回过神来，宋杳杳撞入他的眼中，一时间君九幽竟然恍然看到的是宋杳杳的那张可爱灵动的脸，而不是君九幽这狡黠模样。
宋杳杳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君九幽侧过头，“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青萝要是发现你不在该着急了。”
“有道理！”宋杳杳抬头望向泛白的天际，“感觉也没走多久，怎么都快天亮了？”
与此同时，青萝正好梳妆完成，她推开门便看见了两个人影从晨雾中走来。
其中一个便是宋杳杳，她笑着迎上去，“公子这一大早就去山里了？”
宋杳杳点头，随口胡编道：“方才听到山里有异动，就去看了一眼。”
青萝轻笑道：“公子很警觉。”
她好奇地打量了下宋杳杳身旁的人，“这位是？”
宋杳杳介绍道：“我的……徒弟。”
君九幽：徒弟？
宋杳杳转头冲他笑了笑，“是吧，我的最出色的徒弟。”
君九幽扯了扯嘴角，“是啊，我的师父。”
青萝道：“原来是师徒，难怪看着很是亲近。”
“有吗？”宋杳杳伸手挠挠头，“可能是相处的久了吧。”
“两位还没用早膳吧。”青萝将两人往院子里引，“我正好要熬粥，两位公子……”
宋杳杳突然拉住青萝的手，“青萝姑娘，带我们再去看一眼你的母亲，方便吗？”
青萝一愣，“当然方便。”
青萝一边走一边道：“不过，今早寅时一刻，我娘她突然一直咳嗽……”
她缓缓推开门，青母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咳了很久，到最后……”
青萝突然停下，宋杳杳注意到她眉心紧皱，似是说不下去。
她轻轻捏了捏青萝的肩头。
青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到最后咳了一口血，才停了下来。”
宋杳杳一愣，这青母的病又加重了？照这个速度下去她还能撑到青萝参加山神选亲吗？
她若是死了，青萝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她去参加山神选亲了？说不定是个办法。
“青萝姑娘你之前提到想要带伯母去城里找大夫看看？”宋杳杳道，“何不现在就动身。”
“现在？”青萝拧眉道，“公子高看我了，我现在……怕是还没这个能力。”
宋杳杳道：“我们可以帮你。”
青萝疑惑地看着她，眼里却闪过一丝期许。
“像我们这种修道之人，最喜欢帮助他人了。”宋杳杳解释道，“我们与姑娘也是有缘，若是能帮到姑娘，倒也是极好的。”
青萝惊讶道：“公子是当真的？”
“那还有假？”宋杳杳道，“只要姑娘愿意，我们即刻出发。”
闻言，青萝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的母亲，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可惜我娘她怕是难以走过这瘴气四溢的山林。”
她朝宋杳杳勉强一笑，“多谢公子的好意，但公子已经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怎么能再麻烦公子。”
“不麻烦的。”宋杳杳忙道，“感谢我的话要不等伯母的病好以后，你随我去修行？”
青萝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宋杳杳趁热打铁，“至于如何让伯母走出这个山林，我们可以做一顶轿子，这样伯母也会舒服些。”
她期待得看着青萝，君九幽则在一旁一言不发。
青萝缓缓低下了头，她想之后的山神选亲总归是一死，倒不如博一次。
想通后，她郑重的点了下头，“我跟你们去。”
宋杳杳眼睛亮了起来，“好，那等轿子完工我们就出发。”
青萝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两人商讨完毕，君九幽把宋杳杳拉到一旁，“你确定要这样做？”
宋杳杳点头道：“这一走，青母生死难料，如果顺利走到城里病情有起色，那就能多在城里待一阵子，顺利躲过山神选亲；如果在半路青母就不幸去世，那青萝也就没了去参加山神选亲的理由。”
“两全其美啊。”
“但若是青母真的在路上死了……”
“她本就逃不过一死，再说这只是一本书，我们的目的只有回家。”宋杳杳打断他，坚定道，“若不试一试，死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君九幽轻轻叹了口气，抿着唇，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好一会儿才对宋杳杳道：“那就试试吧。”
他想，试归试，但能不能走通就看他了，宋杳杳总是给他制造意想不到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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