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
祁靖瞥向手边人。柏恩雨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全写脸上了。
呵。
祁靖可不想在曲宁面前承认自己有了新的另一半，这样搞得他八年前为了许江冉闹得那一出像个赤/裸/裸的笑话。
况且，他和柏恩雨本来也没什么关系，自己心里可只有许江冉。
但另一方面，他同样不想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喂进柏恩雨嘴里的鱼钩，毕竟他背后的柏氏给自己带来了不少便利。
所以他干脆没解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装作无意地用一对笑眼往柏恩雨那儿望了一眼。
柏恩雨自觉接收到他的“信号”，脸颊烫了三分。
曲宁见此，心中嗤笑，还不嫌事大，继续火上浇油：“太好了，冉哥在天有灵，看见你能走出来，一定高兴。”
这人八年前一副恨不得代替许江冉去死的深情样，这会儿前脚刚跟人眉来眼去完，自己后脚再把他所谓的“白月光”搬出来，他还能跟上一世一样一点不心虚地站在没名没分的立场上指责自己？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所谓“渣攻贱受”里“渣”的分量。
祁靖还真能。
听见他这话，祁靖先是一怔，随之面色难看了几分。
“你怎么有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他一脸讥讽，道，“如果不是你，冉哥怎么会死？”
哪怕那通电话真的只是被错过，背后没有任何隐情，祁靖也没有道理把许江冉的死归咎在他身上。
他更该恨的是那片小巷不合格的治安和那群穷凶极恶的劫匪，而不是因为爱而纵容他向自己倾泻一切坏情绪的曲宁。
自己的愧疚感从来就不应该是他理所应当施之以恶行的理由。
更何况，这通电话的背后，他也是受害者。
重来一世，曲宁想明白了许多事，不过，这么和眼前这个自私的男人说，是没什么用的。
他垂下眼，抿唇，语气又悔又凄，道：“是呀，冉哥的死都怪我。”
本打算再质问“你还不承认”的祁靖一噎。
然后他听见曲宁继续道：
“虽然舅舅总安慰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但这些年来，我还是愧疚，毕竟，冉哥是你最喜欢的人。
“如果当时他的手机里有你的电话，打给的是你，该有多好。”
话音未落，他的眼中已经蒙了一层泪膜，看来是真把错全怪在了自己身上。
可在祁靖听来，怎么着都不是这么回事。
曲宁的话一字一句都像刀子，直往他心头最软烂的那块肉上扎。
这八年里，他从不敢想为什么许江冉的手机里连他的电话都没有存，害怕自己陷入无故的自责中，可现在，这话居然从曲宁的嘴里说了出来！
他现在再说这些“如果”有什么意义？
“够了！”他气急，道，“舅舅不怪你，那是他心善，不愿看你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祁哥……”
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的柏恩雨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问：“你们说的，‘冉哥’是谁？
“他、你……你喜欢他吗？”
闻言，祁靖的气焰一下就熄了。刚才一时情绪上头，居然忘了柏恩雨还在！
——可别把鱼给放跑了。
“之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他道。
柏恩雨听话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一阵失落。
祁哥没有直接否认，恐怕是真的了。
曲宁当然没有错过这两人的反应，一抹冷光从他眼底滑过。
紧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了回来，语气中含了些缓解气氛的刻意，好像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好心劝阻这对“爱侣”不要吵架：“好了，我不应该在柏少爷面前提起冉哥的，这都过去了。”
不出他所料，听见他这话后，柏恩雨的脸色更差。
曲宁见状，又换了个话口，笑问他：“柏少爷也是来争取男三号的？”
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两人已经完全没了自己的节奏，只能被曲宁牵着鼻子走。
柏恩雨跟在他的话口后骂道：“废话！”
祁靖被中间这一茬打断，居然也缓和了语气，仿佛刚才那个气急败坏的人并不是他，一副苦心相劝的模样，道：“阿宁，小柏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但他一开始说得没错，男三确实不适合你。”
剧本中，男三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哥，性格率真、单纯，偶然救了主角一命，成了主角团中的一员，在其中充当开心果、小团宠的角色。
祁靖知道，曲宁的童年并不幸福，现在——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身上的廉价白T，他想，应该也不幸福。
这样的他可演不出男三眼底的无忧无虑。
再者说，他的团队都已经规划好剧播之后的营销方式了，跟柏恩雨饰演的男三炒CP这一环必不可少。
曲宁笑了，这人怕不是人格分裂。
他顺着祁靖的话反问：“怎么不适合了？”
这回还没等祁靖开口，刚才才被祁靖伤了心的柏恩雨就插嘴道：“那当然是因为祁哥认定了你比不过我，说不适合也不过给你个台阶下罢了！”
曲宁的目光扫向他。
蠢货，被人当鱼养了还给人建堤坝呢。
他的眉眼淡，没什么表情看人的时候，眼神冷得像冰刃。
不知怎么，柏恩雨被他这一眼刺得有点心虚，下意识回避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却听见他说：“我当然比不过柏少爷，不过听说这次的试戏全程直播，来蹭点镜头而已。”
语气温和，仿佛刚才的那个眼神不过是他的错觉。
谁知曲宁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一脸嚣张的柏恩雨面色却一白。
不知道曲宁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个“全程直播”竟恰恰好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全程直播，演技没法作假，结果也没法修改，堪称资源咖的照妖镜。
业内谁不知道孟白英孟导一向反感没实力的后门户，这才定下了直播的规矩。
为的就是防他这样的人！
柏恩雨就是个典型的资源咖，自身没什么演技，以往进组都得靠他爸在前面给他砸钱。
但，这次不一样，孟白英压根不吃这套！
而且，柏恩雨前两天还听他爸说，上面又临时加入了个大投资方，在人家面前，柏氏纯粹小巫见大巫，在剧组哪还有什么话语权！
曲宁这精准踩中人破防点的话当然不是随便说的。
上一世，哪怕没有机会参演这部剧，为了第一时间了解祁靖的现状，他还是关注了后续的剧播情况，自然知道柏恩雨的风评因为拉胯的演技从今晚的直播开始就急转直下，到了后期，甚至全平台翻车。
那个时候，他的“祁哥”可没管他，不仅没管，还二话不说就跟他解了绑，同别人炒起了CP。
“祁哥，你陪我去一边再读下剧本吧，我们不理他了。”柏恩雨一把勾住祁靖的胳膊，央求道。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大概已经喝下祁靖递过来的加料酒了。曲宁想。
那时候见到对方，他只会跟条哈巴狗一样，一个劲地往上凑，又是道歉，又是表白。
现在想来，那除了让祁靖往后更加肆无忌惮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但这一次，显然，祁靖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安排那杯酒。
不仅如此，他还得匀点心思来安慰自己手边的“合作对象”。
全新的剧情，开始了。
正在这两人都面如菜色时，走廊尽头的大门被从内推开，一个穿白布鞋的男助理从里面走出来。
他对大厅中的众人道：“试戏马上开始，请一号做好准备。”
说完，又跟一边正调试设备的负责人打了声招呼，“直播也可以开了。”
听见直播二字，祁靖和柏恩雨两人都默契地歇了自己内心不合时宜的想法，装作不经意地并肩迈进镜头，开始CP营业。
曾庆华见人走了，从阴影中探出身来，凑在曲宁的耳边叫唤：“小曲你可以啊，有这人脉进公司那会儿不说！
“你要早说你认识祁靖，我们得少走多少弯路，这关系往外一说，怎么着还是比现在好吧？”
曲宁闻言，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曾庆华对他和祁靖之间的事并不知情，上一世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无非有些作为经纪人不可避免的商人思维，自己没必要跟他废口舌去争辩什么。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拍了拍先前那个叫“小灼”的男孩的肩膀。
小灼被他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曲宁对他露出了个他友好的笑容，问：“刚才听到你这边说有换号码牌的想法，我的号在中间，你还有需要吗？”
在他重生的影响之下，原作中的剧情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变化，夜长梦多，他还是早试完戏早安下心得好。
小灼眼神光一亮，对此求之不得，乐呵呵地和曲宁交换了号码牌。
曲宁低头一看。
嚯！
1号，怪不得紧张呢。
他倒还好，毕竟是连火场都进过的人了。
“1号，进！”
就在这时，助理开始叫号了。
曲宁站起身，穿过长廊，独自一人走到了尽头的包厢门前，率先叩响了命运的大门。
“进。”
在得到回应后，他推门而入。
“啪”一声，磁吸的大门在他身后自动闭合。
包厢内大概有十三四个人，自他进门的那刻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
坐在正中的是个戴粉色鸭舌帽的女人，三四十岁左右，曲宁认出她就是上一世对自己嗤之以鼻的孟白英。
那时候的他身中迷药，举止不堪，她马上叫人盖了直播的镜头。虽然还是有影像不可避免地流了出去，但曲宁一直记得这事。
他在众人的注视中鞠了个躬，不卑不亢地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说明了自己要准备试戏的角色。
补光灯打在身上，曲宁眼下热了一瞬。
这一幕他实在梦想了太久。
站在一边的助理往他面前递了个粗糙的纸箱，“抽一个试戏片段。”
曲宁把手伸进纸箱中，捏了张纸条上来，展开，向助理展示其上的内容。
“男三第一次出场，在街头一掷千金。”
其实祁靖说得没错，这个角色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适合他，但他选这个角色并不是想跟柏恩雨过不去。
事实上，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尽早和上一世的那些人撇清关系。
他选这个角色纯粹是因为羡慕，他也想尝试过一过像“阮翎”那样的，有很多人爱的人生。
上一世在看剧本的时候，因为喜欢这个角色，曲宁多留心了一些，那些东西都还保留在脑子里，这会儿看到纸条也能马上反应过来这场戏对应的情绪。
“天環娱乐，曲宁，Action。”
闻言，曲宁快速调整好状态。
下一秒，他睁开眼，脸上挂上了一抹张扬的笑，浅淡的眉眼中也染上了几分肆意，身上单调的白T好似一瞬之间被少年意气浸出了热烈的丹红，一个翩翩少年郎跃然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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