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傻？居然真以为我会喜欢你。”
说话的人声音柔和好听，话语中带着的恶意却让人忍不住为之颤栗。
“嗯？”
带着疑问的一声，像是在笑话什么蠢物一样，轻视嘲弄全在这一个气音里。
“你可真是个小书呆子。”
耳边传来的声音再磁性温润，对戚冰来说都是嘈杂的噪音。
被重重地捏着下巴，对方的手指节慢慢地掐在他脸颊的软肉上，让他很不舒服。
这举止很轻浮，就像是对待一只小宠物，带着侮辱的意味在里面。
脑袋里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铁，昏沉混乱，两辈子的记忆错杂交织，戚冰就算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幽黑的漩涡在不停转动，要把他吸入其中。
戚冰想呕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反胃的感觉就源源不断冒出来，从腹中升腾到喉咙里。
戚冰白皙的指尖因为用力带上一点粉嫩的颜色，拽着的黑色校服外套起了一层褶皱，陷在黑色中的手线条非常流畅优雅，因为被紧紧钳制住而动弹不得时，勾动人心的脆弱。
看着这一幕，说话的人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真是漂亮的一双手啊。
适合握住……
“啪！”
戚冰另一只空着的手猝不及防打在说话的人脸上，打断他脑内下流的画面。
听着脆响的一声，戚冰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翻涌的记忆。
他为什么死不了？
一次、两次，每次都能重新穿越回到这个场景。
明明就算有重生的记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不过是换了个不同的、令人发笑的结局而已。
他早就看开了。
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能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不是吗？
可是无论怎么习惯和说服自己，恶心的人照样让人感觉很恶心，不管多来几次都照样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
恶心透顶！
内心被这两个字刷屏，戚冰眨了眨眼，灵魂重新融入肉·体的刹那，空洞麻木的双眼重新注入亮光，一瞬间像是被点亮的星子。
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原本想发怒的人愣住了。
“小书呆子，你爪子不想要了吗？”
扭着他下巴的手松开，宁熙从衣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双手。
好像戚冰身上带了什么病菌一样——明明主动靠近的人是他自己。
戚冰这一巴掌听起来响，其实并没有多大力，就和剪了爪子的猫咪肉垫拍了一下脸似的，宁熙并不会因为宠物这没什么伤害的举动生气。
他只是懊恼，自己竟然因为眼前一时兴起逗弄的小宠物而产生惊艳的悸动。
大概是戚冰那一瞬间，眼神所产生的转变实在过于丰富，空洞麻木到死灰复燃之间，让宁熙看到了一整个星河的兴衰变化。
等回过神，他又觉得那短暂的惊艳不过是错觉。
一个小书呆子而已，长得再好，也是只无趣柔顺的猫咪。
戚冰退后两步，身体颤抖着打了个趔趄，一下子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磕在厚实的书本上，脊骨也撞得发麻。
橙黄色的夕阳穿透玻璃窗洒进图书馆内，暖色的光线和冰冷的阴影同时呈现在戚冰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光影交错的浪漫场景中，宁熙突然发现他好似浓墨重彩的油画中的主人公。
宁熙指节动了动，突然生出想要画画的冲动。
风吹动窗帘，光线也随之飘飘忽忽，身侧一边是成排的书桌，一边是行行书柜，戚冰抬头，宁熙穿着高中校服，白色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分明的锁骨，黑色正装外套被他随意套在身上，他只是懒懒的站着，就是一道潇洒不羁的绝佳风景。
戚冰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怕他再多看几眼，真的要忍不住在图书馆里吐出来。
他厌恶恶心的眼神并没有收敛，宁熙看的明明白白。
宁熙心中刚刚熄灭的恼火又被蹭的点燃。
他出身上流社会，几时让人用这种厌恶的眼神轻飘飘扫视过。
戚冰怎么敢！
宁熙所在的宁家，在城都是数一数二排得上名号的豪门，有钱有势，加上宁熙几乎是集合了父母所有优点的一张俊脸，人们对他投来的无不是或嫉妒或爱慕或欣赏的眼神。
刚刚，跌坐在地上的小宠物，是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瞥了他一眼？
宁熙走近两步，皮鞋踩到蓝色的信封，他只顾紧盯着戚冰泛红的眼眶，并没有在意。
戚冰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在他美到分不清性别的脸蛋上，最是引人的就属他的桃花眼，因为痛感，上面浮起一层蒙蒙的水光，微微上挑的眼尾染上红晕。
原本死气沉沉的书呆子气息不见了，他现在就像幽深的寒潭，有种让人无法琢磨的通透感。
宁熙又看愣了一下，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在戚冰旁边的书架上，“你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什么眼神？”戚冰嗓子哑的很，反应也冷冰冰的，“看垃圾的眼神吗？”
戚冰的视线随着宁熙的脚步看向被人毫不珍惜扔在地上的信封。
蓝色，纯洁的，里面是少年人平淡诉说的喜欢，和被耍弄的卑微心意。
如今就和他一样，被践踏在脚底。
宁熙愣住了，他不敢相信戚冰会这么和他说话，平时和他说两句话就脸蛋爆红，开始结结巴巴的人，竟然能用这么平静冷漠的语气，骂他是垃圾？
宁熙不相信一个人因为被玩弄感情，就能发生那么大的改变，他很清楚，戚冰对他的喜欢，不过是他有意的勾引，和精心布置下的结果，这感情就像刚萌生的绿芽，还没来得及茁壮成长，就已经被宁熙无情地拔除了。
那么也就是说，戚冰平时的胆小怯懦都是装出来的？这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也让他觉得有点可笑。
“宁熙，你玩够了没有？”躺在角落的书桌上补眠的人，修长的手指掀开盖在脸上的英文报纸，他利落的翻身跳下来，迈动细长结实的双腿走近，“和宁恪约好了七点半打篮球的，你别磨蹭了。”
又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名字，恶心加倍。
戚冰只想逃离这让人窒息的空气，和这些人在同一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颤抖着往自己破旧的书包里塞，低垂着眉眼，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瞳孔里的阴郁扭曲压制不住，沸水般冒着泡通通涌现。
周围人只觉得他是个笑话、可怜虫，恶毒的议论着，时不时传来几声讥笑。
“你急什么，让我那个私生子弟弟等着不就好了。”宁熙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守时了，还是说，你只是对我那个弟弟上心？”
“难道你也和这个小书呆一样，喜欢男人？”
宁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竟开始无差别攻击。
殷梧柒紧蹙着眉头，眼角的余光扫到戚冰脆弱的天鹅颈，他脖颈的皮肤和他的脸一样苍白，皮薄肉嫩的肌肤下，是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殷梧柒的视力很好，他总觉得自己能看见那蜿蜒脉络跳动的节奏。
收回视线，殷梧柒双手插兜，“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乱来也要有个底线。”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宁熙的火爆脾气，宁熙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殷梧柒和他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压根不在意他阴阳怪气的怒火。
“怎么，你心疼这个书呆子了？”宁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戚冰狼狈的姿态，满意地笑了笑，他抓过他身边粉头发少年的相机，“他告白的画面都拍到了吗？让我看看。”
粉头发少年点点头，“拍到了，按宁少的吩咐，他一进来找你我就拍了，绝对没落下一个有趣的场面。”
戚冰捡书本的动作一顿。
啊……明天他就要成为全校的笑柄，然后开始被校园霸凌的日常，和一众渣渣开启虐身又虐心的生涯了。
锋利的美工刀划破了指肚粉嫩的皮肤，猩红的血液滴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戚冰面无表情地将刀片收回去，把书包背上，受伤的手去捡蓝色信封。
指尖的血液滴在带着浅浅脚印的信封上，戚冰还没来得及拿起自己被踩在脚下嘲笑的喜欢，信封就被宁熙用皮鞋踩住了一角。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私自收回呢？”宁熙挪动脚跟，他在戚冰面前蹲下，用手帕包着信封捡了起来，“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不准你拿回去。”
将信封扔给粉头发少年，宁熙笑得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这封信的内容，和拍的告白视频一起发到学校论坛上去。”
“好的，宁少。”
宁熙拍了拍戚冰软嫩的脸颊，“明天全校都要知道，我们学校年纪第一的小书呆喜欢男人喽。”
戚冰拂开他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嫌恶心。”
“哈？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宁熙紧盯着他，眼神像是濒临暴走的野兽。
一遍一遍的重来，戚冰已经厌烦了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想要活的平静的自己。
反正最后结果只有更惨，没有最惨，他不想再唯唯诺诺地扮演和躲避了。
戚冰毫不畏惧地地抬头，神色镇定又冷漠——
“我说，你他妈的恶心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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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恶心、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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