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是太欢迎我的到来。”面前的人说。
这个人明显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向后梳着,人中左右的两撮胡子像个倒八字一样像朝外生长,皱纹和他狭长细条的眼让他显得更“贼眉鼠目”了一点,又或者说刻薄。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却能从他宽大的和服下窥见他结实的身板,是我讨厌的那种类型——
他完全像大家族里的那种又臭又硬还大男子主义的老头。
也确实如此,在「窗」办公区域的时候,我曾听三岛说过禅院家主和某位新迎进门的年轻妾室的恋爱八卦,禅院家始终维持着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并付诸于实践。
不得不承认,足够有权势的男性就是会试图占有更多、更优的性资源,更何况是像禅院这种光名字就代表了不少产业的矗立在咒术界的森然巨物。
这个老头身后跟着两个常服打扮带刀的男人,还有一位低眉顺眼的女仆。
三岛曾经跟我说,禅院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相较于禅院其他人,比较的通情达理,那时我问她:“具体是哪里算得上通情达理?”
“他对小一辈还算得上是温和,有沟通的余地。”
“这就算得上通情达理?你对通情达理的要求真低。”
那时她尴尬地笑笑:“哈哈,哈哈,你是不了解禅院啦,真的,跟禅院其他人比,他真的算不错了。”
现在,这个“通情达理”的家伙堂而皇之在惠住的地方乐呵呵对我笑,像是故事里喜欢给人添乱的混沌乐子人,又或者邪恶的大反派,让我浑身都感到不舒服。
明明按照孔时雨所说,应该还有很长时间禅院家才会找上门,没想到这么快。
津美纪不在家,他们一上来就要带惠走,我则死死抓住惠。
老头怜悯地笑了笑:“吉川小姐,让惠回到本家是我跟他父亲协商好的,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大发雷霆横加干涉呢?”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能就这样带走他!你不能——”
惠还那么小!那么软,他们不能把他带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宅院!这个老不死的儿子可是会把女人当成“货”的家伙,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孩子的父亲是我哥哥的儿子,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不成器,可其实我是挺喜欢他的,”老头兴致勃勃地说:
“他身上流着禅院的血,惠也是,可能现在他还太小意识不到。不管怎么样,他父亲是收了老夫的钱的,老夫是带惠回到他原本应该回到的位置,怎么倒显得像个恶人了呢。”
我闻到他身上熏人的酒味,后退了一点,攥着惠袖子的大脑一片空白,气得眼睛酸涩的掉眼泪,我死死盯着他,能感受到这个老头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
“我会给这孩子最好的资源。”
“你问过惠的意见吗?”
老头笑了笑,确实去问惠:“鉴于你的天赋,有考虑回禅院家吗?毕竟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你的家人却很普通,没办法教你一些东西。”
惠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拉扯恼红的,还是因为运动所致的缺氧,他的表情十分冷淡:“我说不愿意,你会放弃这个想法吗?”
“自然还是不太愿意的,毕竟我付了10亿,如果你不回去,这笔钱可没办法回收了。”
“如果我跟你走的话,津美纪怎么办?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
“你说经济方面的话,我会给她足够多的金钱支持到她毕业,绝对会比你的小姨靠谱得多。”
显然,他已经摸清了惠家里的状况。
“我知道了,你过几天再来可以吗?”
老头就那样看着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也没嘱咐他不要逃跑,只是笑眯眯地说:“好的,那我过几天再来。”
那时,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自私。
明明我知道人渣把惠卖了10亿元这件事,却没有任何实际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我不想要惠回到禅院,也仅仅出自于出于我的私心,但我也只是软弱地放任事情自然发展到现在。
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不受控制地在哭泣,而这个时候,居然还需要惠凑过来安慰我,我真是一个没用的大人啊。
他居然还是笑着的,像小狗用湿润的鼻尖蹭人一样,用脸去蹭我的手臂。
“你笑什么?”我哑着嗓子。
“姨姨呜咽的样子,哭得好像半死不活的小狗。”
“……”
这是什么臭比喻,把如花似玉的小姨比作狗,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如果我去了禅院家,津美纪和姨姨活得也不错的话,去也没什么吧,”他淡淡地说:“这样大家都会幸福,看他这么重视我的样子,我应该过得也不会差。”
他像是已经认命了的样子,我的心底一阵发酸。
凭什么要显得这么懂事啊!这不显得我这个做大人的……更没用了吗。
“根本不会幸福的啊!过得怎么会不差呢!你根本不知道禅院都什么德行!”我激烈反驳道:“他们家是——”
“姨姨怎么知道,禅院的事?可以的话,也跟我讲讲吧。”
地板上出现了黑色的影子,是惠的术式,禅院直毘人刚走这两只黑白小狗就探出小狗头,开始没心没肺地在地板上你追我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是饿了吧,我擦了擦眼泪,从柜子里抽出两个小碗,放在小狗面前,一边倒狗粮,一边说自己知道的消息:“反正就是个等级森严、歧视女人、价值观扭曲令人作呕的咒术家族,会有人不待见你的,你会过得不开心的。”
“原来姨姨看得见玉犬啊。”惠笑着说。
“是的,我只是假装看不见。”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掉眼泪了。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一直都在假装看不到呢?
我假装看不见、回避的不止是咒灵,我回避莲的死,回避窗外的幻觉,我对太多东西都带有回避的态度,我回避世界的阴影,吵架时回避清美的痛苦,清美葬礼时回避自己的痛苦,和孔时雨厮混的时候回避自己的感觉。
只要将世界的大多数事情回避,麻木混沌,有一搭没一搭的活着,我就不会在失去的时候那么痛苦。
因为那些感觉,都太痛了啊。
但实际上,我只会因为回避而感到更加痛苦。
越回避,越痛苦,越痛苦,越回避。
我嚎啕大哭。
他问:“姨姨是什么时候能看见咒灵的?”
但我只是哭,言辞颠倒,语句哽咽地哭。
我给五条打电话,但五条没接,一直到第二天,他都没回我那个电话。
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我甚至想等着禅院直毘人再上门的时候,恨意满满地拿那把「缠身」去捅禅院直毘人,毕竟他要夺走我的惠——
我的?
他从来不是我的。
我浑浑噩噩,很是失落。
莲认真地倾听了我的想法,兴高采烈地说:“捅呀!我还没有见过他使用术式呢,特一级咒术师,哈哈,听说速度上非常快,不过,唔,就他那一身肌肉,你捅他,他也根本不需要用术式就能躲开吧。”
“……”
“不重要不重要!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一刻,是「缠身」更快,还是他更快。”
最终,我那把叫做「缠身」的咒具塞到了惠的影子里,还有狗狗勺子,狗狗玩偶,狗狗水杯,狗狗毛毯,然后他最喜欢儿童读物,我的眼泪“啪嗒”的落进影子里不见踪影。
“我没那么喜欢狗……等等,我吃了一半的布丁就别塞进去了吧。”惠认真地看着我,睫毛依然长卷黑密,就像他的母亲一般,他和津美纪都显得非常平静。
“真的有那么难过吗,你最近看起来要把眼睛哭瞎了。”
“……”我只是眼睛模糊着瞪着他不说话。
那时,我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软弱无用的决心:
如果惠在那里过得不开心,我一定要把惠接回来。
禅院直毘人始终显得相当通情达理,甚至看着我们说出了:“实在担心惠的话,你们三个在主家住一个星期,再回去如何?空房间挺多的。”
惠点了点头,向他道了谢。
惠看上去倒不是害怕去新地方什么的,但他同意了禅院直毘人说的,让我去新地方陪他睡几晚上,津美纪则平静地说自己要上学,我一阵狐疑看着他们两个,毕竟津美纪也非常担心惠,对此惠只是用大眼睛盯着我说:
“津美纪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比你要聪明、坚强得多。”
“……胡说,你们明明都只是小鬼。”
惠的脸软软的,红红的,脸上却浮现出坚毅的神情,甚至带点淡淡的幽怨,像是在说:“我不在你只有你会嚎啕大哭萎靡不振,我得先把你哄好”。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是为了哄我才要我去陪你的吧?”
惠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
我有点恼羞成怒:“我不去,我哭什么的都是假模假样地做几下的,你走了我过得更开心!”
像清美死了,我过得也很开心!
“可是我很不安,”惠凑过来眼帘微垂,他打湿了一点的头发松软的贴着额头,如圆杏的瞳仁晶体湿润,手紧紧抓着我的一角,仿佛这个时候,他才肯透露出一丝微弱的不安:“我一个人在新地方睡,会很害怕。”
“……”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带着我的临时行李和惠一起进了禅院的宅邸。
这本应该会是我截止目前预计要写的最长的一本,知道一定会扑街,浅浅有种明知道是成绩惨淡还是会哭着写下去完结的悲凉之情。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写长写长写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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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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