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劲厚给周聿发了元羽尘的地址,凌淮西因为父亲的缘故,自告奋勇地陪周聿过来了,江寄则留在山城处理着那块地的后续工作。
地址是在一个偏远地区的小乡村,乡村靠海坐落在一个小岛上,靠海则吃海,当地渔民朴实憨厚,并不认识什么劳什子偶像大明星。
而元羽尘独自在海边小屋生活的这段时间,他们都以为这是个什么傻子,还是个有钱的傻子,因为他们从来没看到傻子出海捕鱼去过。
张劲厚在机场接机口等着周聿和凌淮西,他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太阳帽,墨镜,口罩,还有拉链拉得死死的一身长袖套装。
“你这是......在搞行为艺术?”凌淮西好笑地伸手去拉张劲厚的口罩,却被后者一个闪身,避开他摘口罩的手。
张劲厚控制着他和这两人的距离,蒙在口罩后面的嗓音有些沙哑:“走吧。”
他看也不看周聿,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只顾着闷头带路。
凌淮西惊讶地回头看周聿的表情,周聿若有所思地盯着张劲厚无情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两人几天未见,张劲厚居然没有摇着尾巴凑到他身边来求抚摸,求抱抱,求亲亲,这实属不太正常。
这一路上张劲厚都沉默寡言着,只有带他们从机场到码头坐摆渡车,坐轮船,上岸坐三轮车的时候,才适时开口提醒他们两句操作流程。
小岛上交通不便,除了定点发车的公交,就仅仅能坐红色的三蹦子来回穿梭在各个港湾。张劲厚找了两辆三蹦子,一辆车可以坐两个人,他让周聿和凌淮西去坐第二辆车,自己则上了第一辆。
竟然如此大方,凌淮西受宠若惊,显然不太适应张劲厚主动将周聿让给自己。
周聿眼神变得复杂了些,忽略过凌淮西喊他上车的声音,转头跟着张劲厚坐上第一辆车。
“你......” 张劲厚张了张嘴,并不能让人看到他墨镜底下错愕的脸。
周聿将手轻轻地放在张劲厚的手背上,对着前面背朝他们坐着的司机报了个地址:“出发吧,师傅。”
“好嘞,您坐稳咯!”司机师傅豪迈地应了一声,踩下脚底下的离合器。
三蹦子的速度并不快,沿着环海大道绕着圈,潮湿的海风迎面吹来,温柔地拂过周聿的面颊。
司机师傅背朝他们,并不能看到自己身后的人,而周聿他们的身后则是三蹦子的铁皮壁。半包围的铁皮空间内,这两人的屁股紧紧地贴着,周聿左手牵着张劲厚,小拇指调皮地在他掌心刮着他,痒痒的像小奶狗的爪子挠痒,车内的气氛瞬间就暧昧起来。
“你在躲着我。”周聿肯定的语气。
“没。”
张劲厚偏头看向另外一侧的海岸线,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这叫没有?!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什么叫口是心非。
周聿唇瓣紧抿,心跟着他抽离的动作一震,眼底划过一抹不可思议。
这还是张劲厚第一次拒绝他的亲近。
张劲厚心里也很难过,他掩藏在墨镜和口罩底下的脸已经开始止不住冒着酸气,他看到周聿左手的尾戒,不用说肯定又是他哪个老相好送的。
可他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他不敢和周聿太过于亲密,万一感染给他怎么办?自己要是没被传染艾滋还好,要真的被传染了,就让他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吧。
想到今后再也不能见到周聿,张劲厚越来越难过,眼眶竟然逐渐湿润起来,鼻头也酸酸的。
可又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要将周聿拱手让给其他人,明明自己已经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和他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凭什么最后会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张劲厚不甘心,但又无能为力,他不能因为自私而将周聿置于危险之中。
他想着想着,委屈笼罩他全身,顺带着心里也冒起酸泡泡,别过身赌气地不看周聿,索性眼不见心为净。
可抵不过周聿一心想和他作对,他越是抗拒着周聿,周聿反而越得寸进尺,仗着反正没人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小手飞快地拉下了张劲厚的裤链,灵活地钻了进去。
这他妈简直掐住了张劲厚的命脉,他脑子里立刻拉起了黄色警报,警告自己现在!立刻!马上!从内裤里拉出周聿的手。
但他全身好像也就脑子在工作,他身体诚实地将自己送到了周聿的手心,随着三蹦子一跳一跳有节奏的行驶,他也在周聿微凉的掌心里有频率地动着。
周聿一手把着他命门,毛茸茸的脑袋还蹭到他颈边在他喉结上吹着气,他眼底泛着水光,注视着张劲厚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顺和乖巧。
张劲厚的目光贪婪地锁着他诱人的表情,被他撩得口干舌燥,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咽着口水。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如此美味的肉都递到了他嘴边,他却只能死死抓着车壁,宁可忍得小臂上青筋爆出,也不能去舔一口尝尝肉沫。
张劲厚简直要崩溃,可在最后眼见着周聿的头慢慢地埋了下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他还是狼狈地推开了周聿。
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他竟然额头冒着冷汗,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从三蹦子上跳了下去。
他有技巧地翻身落地,在草坪上滚了两圈,因着身体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倒没有刮出什么伤,不过司机师傅被吓得不轻,紧急一脚踩下了刹车。
“嘭!”
凌淮西坐的那辆三蹦子,正在后面紧紧地尾随着他们,司机反应不及,冲着车尾直接就撞了上去。
“要死了!”两个司机骂骂咧咧的,从车上下来差点儿对张劲厚动手,还是周聿花了一千块的修车费成功地让他们闭上嘴。
凌淮西也被张劲厚吓了一跳,但看着张劲厚在地上滚了两圈,还趁乱眼疾手快地拉上裤子的拉链。
他眸光闪了闪,望着前面从车上下车,冷着一张脸注视着草地上张劲厚的周聿,突然明白什么。
周聿在试探张劲厚,他想弄明白张劲厚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能让一个恨不得日日夜夜粘着周聿的人变成如此疏离的模样?
几天的时间,凌淮西也不相信张劲厚对周聿的感情会变质,排除内因,那就只有外因。
能让一个人宁可跳车也要远离自己爱人的外因,凌淮西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匪夷所思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而显然,聪明如周聿也猜出了那个答案。
他耳垂还泛着动情的红,抱着双臂,由高踞下冷冷地望着张劲厚,一开口,他的嗓音比海边的风还冰凉。
“你是不是被感染了?”
除了传染病,凌淮西想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周聿亦然。
张劲厚从地上站起身,他假装低头查看着自己自己有没有摔伤,心里则飞快地过滤着可以回答周聿的话,或者也可以说是借口。
“元羽尘有艾滋。”周聿盯着他的眼睛,又低声重复一遍。
眼前的人脸上并没有一丝诧异,反而是抬眼迟疑地看着他,然后沉重地点点头。
果然。
周聿的眼尾瞬间发红,紧紧地抱住张劲厚。
他突然不想再试探张劲厚了,就算问出答案又怎么样,他还能扔下他不管吗?
周聿到底是做不到如此的绝情与狠毒,很多人说周聿无情,可他也只是对别人无情,要真是他上了心的人,他绝对把那人摆在心尖尖上。
而他上了心的人,张劲厚算一个。如果张劲厚就此坠入地狱,那一定是他周聿在地狱里等他。
隔着薄薄的外套,张劲厚都能感受到周聿温热的眼泪,可惜隔着口罩闻不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一定是一如既往地熟悉而又令他着迷。
张劲厚闭上眼,深深吸了几下勉强闻到周聿的气味,也有可能是张劲厚自欺欺人的幻觉。
他回搂着周聿的腰,发自肺腑地交待他,就像是在交待着后事:“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的。”
“不好,我一点儿都不好。”
周聿哽咽着在他颈侧摇头,收紧了环抱着张劲厚的双臂。
他竟然是如此地依赖自己,这个认知让张劲厚有种开心过头后的难过,为什么要让他在这种情境下发现这个事实?
他握住周聿的手揉弄,只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告诉他,想说自己独自在医院检查时的孤独,又想说等待结果过程中的恐慌。
可他凝视着周聿担忧的眼眸,最后还是吞吞口水,将满腹的心酸咽下去。
周聿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将自己的病情转化成另外一桩烦心的事压在周聿的心上。
人的心脏一共就那么大,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的心事?等装着装着,某一天装不下去的时候,心脏就负荷不住,爆炸了。
张劲厚不愿周聿为他担心和不安,他希望在周聿的记忆里,他永远是那个恣意快活,潇洒自由的鼓手。
他故作轻松地从怀里拉出周聿,嘲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我这不是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了吗?医生说我阴性的概率很大,不用太过担心。”
“医生的眼睛又不是透视镜,他还能裸眼鉴病吗?”
周聿锤他,心里又气又急,“你报告出来的这些天里,你就呆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允许去,你要是敢一声不吭地离开,你试试看!”
张劲厚捉住他拳头放在口罩外吻了吻,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讨打:“会怎么样?你会咬我吗?”
他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周聿简直被他气乐了,绷着脸恶狠狠地威胁他:“岂止咬你!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挖出来,咔咔两刀,让你们老张家断后!”
嘶,张劲厚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两腿间一阵疼痛。
不过看着周聿咬牙切齿地比划着手起刀落的姿势,张劲厚弯着眼睛笑眯眯的,越看越觉得他可爱。
难得看见小狗炸毛了,不仅可爱,还很好玩。
张劲厚真的好想亲亲周聿,抑制不住地想要他,可他现在也只能想想罢了。
他右手爱惜地抚摸着周聿的头发,左手按着周聿的肩膀,将他贴住自己的胸膛,两人紧紧相拥,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周聿抱着张劲厚劲瘦的腰肢,如同扒着浮木的溺水者:“张劲厚,你要是真的离开了,我绝对会死给你看。”
只有用自己的生命起誓,张劲厚才不会轻易地从周聿身边消失。
他真是这么想的,不是赌气。
张劲厚垂眸一言不发,安慰地拍了拍周聿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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