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墓道只有怪物拖拽着礼月身体的声音在幽暗中回响。
离离拽不动小笑笑,她知道那怪物一旦解决了礼月,便会回来找她,她拍了拍小笑笑的头,什么都没说,决绝地转身就走。、
她要活着,她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
妈妈还在等她。
现在是1945年,妈妈说她那边的时间是2024年。
离离的意识逐渐涣散,身体疲惫不堪,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前进。她几乎是半爬着,挣扎着朝墓道尽头的光亮处走去,心中不断重复着一个信念:我会回去的,我一定会回去的。
但当她终于挣扎到光亮处,面前却碰上了一面光滑的镜面。她怔了一下,随后苦笑。这是墓道惯用的道具,用来恫吓盗墓者。她叹了口气,翻转身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又累又饿,妈妈不是说她会回来的吗?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不要她了?
不,不对,今年是1945年,那年是,
1930年,岁大饥,
“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
“出去。”
“为什么?弟弟妹妹还在——”
“他们已经没有了,妈妈……妈妈也好饿……妈妈不能……你……弟弟妹妹已经没有了,不能再……”
“妈妈?妹妹在啊,她说她是甜的你尝尝。”
树林中的风好冷啊,树叶扑簌簌地落下,路边都是村里的人,可是我平日的玩伴不见了,他们都只剩下了一件件空荡荡的破衣服,有人抓住了我,把我往林中拖,妈妈又把我抢了回来,带着我一路跑到路边。
路上全是人,我被妈妈牢牢抱在怀中,远处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比村口喇叭的声音要亮的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大盒子停在了我们前面。
妈妈抱着我爬在地上,她那个样子我以为她见到了神仙,我也要拜一拜。
那个神仙好漂亮,可是她好爱哭,我试着对她笑,她把我抱起来,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从身上拿出几张纸给妈妈。
可是纸有什么用,能吃吗?噢,对了,能吃!我想去拿来吃,可是又被神仙抱住,我有点不开心。
啊?妈妈把我送给神仙了吗?怎么我被抱进了黑盒子?
神仙好爱哭啊,一直哭个不停,那个男人也不说话,神仙身上香香的暖暖的,我忍不住舔了一口,比弟弟妹妹的味道好。
“妈妈……”
离离不知道自己怎么爬到这里来的,四周一片黑暗,她在这条狭窄逼仄的洞里艰难爬行,洞壁光滑湿腻,带着刺鼻的腥臭味。她的衣服早已被汗水和洞壁上的湿气浸透,冷冰冰地粘在身上。她喘息着,前方隐约出现一丝微弱的亮光,那是她必须到达的地方。可是,身体的极度疲乏疼痛和饥饿让她几乎难以坚持。
“1945、1946……”每向前爬一步,她就默念着数字,努力保持清醒,“1990、1991,92、93、94,1995,”她低声呢喃,“妈妈出生了,妈妈等我……等我……”
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煎熬。全身湿漉漉的,被一种温暖又黏稠的液体包裹着,视野一片模糊,只有大概的轮廓和一丝微弱的光亮引导着她前进。
仿佛能听见耳边传传来的声音,像是母亲的低语,又像是自己生命初始时的呢喃。她努力集中精力,一点一点地前行。每一寸前进都艰难无比,手指在湿滑的地面上抓紧,再放开,心中默念着那些数字,像是给自己设立的一道道小小的目标。
“2018,2019,快了……”
“妈妈说过,她会等我的。”拖着沉重的身体,一寸寸向光亮处爬去。在那窒息与绝望的黑暗中,她终于倒了下去,再也爬不动了。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连叹息和哭泣的力气都消失殆尽。瞳孔开始放大涣散,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一丝微弱的亮光在眼前摇曳,身体正变得轻飘飘的,无比放松。
一个瞬间,她看到灵魂从身体中脱离,往上浮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意识逐渐涣散,无数回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震耳欲聋的破石声从头顶传来。
突然,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那绝望的黑暗中拽了出去。四周的黑暗开始消散,一缕强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猛地吸了一口冷空气,重获新生般,意识也在那一瞬间清晰起来。
当她终于适应了那刺眼的光线,视线渐渐清晰,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熟悉的气息,那温暖的怀抱,让她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离离,离离!”耳边传来李天唯焦急熟悉的声音,满是担忧和心疼,她艰难地看见李天唯满是尘土的脸庞。
“天唯……”她虚弱地喊了一声,而后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我在这里,没事了。”李天唯的声音温柔坚定,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试图给她最大程度的安慰。
民国三十八年,春,阴。
细小的尘埃在冷风中飘荡,几棵枯败的树木孤零零地立在街边,枝干像被尘封的记忆般无力地垂下。破旧的建筑墙面斑驳剥落,露出里面黯淡的砖石。街道上偶尔有几个行人,步履匆忙,神情萧索,像极了这座城市的旧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与远处隐约传来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空荡。
“小姐,算个命吧。”
身后传来声音,离离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街角处,一个简陋的算命摊子在寒风中格外孤独,摊前坐着一位戴着墨镜的算命先生,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眉,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您叫我?”离离问。
“是,听小姐脚步沉重,可是要远行?”
“先生好耳力,今日的确又要远走他乡了。”离离客气的说完便要走。
可是那算命先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小姐的命格非比寻常,一生虽有波折,但最终必能化险为夷,只是年少时与父母缘浅,”
离离看着那算命先生,慢慢走了过去,坐下。
算命先生继续说,“将来,您会遇到一位命中注定的贵人,您的晚年更是风光无限,福泽子孙。未来,您将子女双全,儿孙满堂。”
原本还紧皱双眉,在听到这句话后,离离反而笑了出来。
“我算对了?”算命先生问。
“您说差了,也许风光无限却再无可能儿女双全了。”
“那小姐为何笑?”
“我是笑我自己,不是先生,先生的话很好,但这不是我的人生,”离离点点头,拿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谢先生吉言。”
“小姐,吉祥话不要钱,拿个符吧,”算命先生手指灵活将一张黄符纸几下对折后,成了一个十分好看形状的纸块,“若您有心,终了前打开,必能了一心事。”
“不用了,”离离思索半刻后,问,“先生您若能算,我只有一件心事不能了。”
“小姐您说。”
“今日离乡后,还能回来吗?”
“能。”
“谢谢。”
算命先生将纸符放在桌角,温和地说,“小姐,走好。”
离离走开两步,又转身回来将符纸握在手心,再次道谢,“谢谢先生,天凉,您加点儿热茶。”说着又拿出一张纸币放下。
离离走后,算命先生桌下忽然响起一阵银铃声,一个小姑娘跳了出来,她面色惨白腮边染红,双目执着地看着离离走开的方向,嘴巴微微开合,发出两个无比清晰的音节,“妈妈。”
2023年台北市信义区富阳街。
她,白衣素裙,双手捧起丹红色的绸带,那片红绸上附着一张以朱砂勾勒成的符纸,她决绝地将绸带缓缓盖于双眼之上。
旁边,一位年轻男子步态沉稳,戴着繁复花纹的面具,身着黑色长袍,袍上血纹利落凌厉,在他的牵引下,女子一步步走向井边,
“灵兮归来无计辩,阴阳相隔若为关,”
男子低声吟唱,声音仿佛从黑暗的深处传来,带着莫名的力量。随着咒音,手里的铜铃轻轻摇响,幽幽回荡。
女子的身体随之微微颤抖,跪坐在井边。寒风吹过,白衣素裙如同幽灵般飘动,井水在夜色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想好了么,柯小禾。”他的声音低沉蛊惑,透入心底。
女子一动不动,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平静中暗藏决然的点了点头。
男子微微点头,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伸出手,指尖触碰在她的额头。刹那间,女子的头颅如断裂般猛地垂顿下去,像是一具冰冷沉重的尸体。
男子那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缓缓移至脸前,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一双鹞子眼中那淡到几乎透明的眼珠正闪着微光。
假若他日相逢,
我将何以贺你?
以眼泪,
以沉默。
———拜伦《春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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