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外面有什么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往外面去？”朝南哈出一口热气，用食指在冰封的玻璃窗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圆。他拍拍玻璃窗，对着那个模糊的倒影，歪头“你怎么不说话？”
黑暗中，所有实验人员默契的倒退一步，眼睛平静的盯着自言自语的小男孩，他们训练有素的站成一排，任凭朝南如何引起他们的注意，那空白的脸蛋依旧冷漠的没有生机。
朝南满脸笑意的围着几人来回转圈圈。
“叔叔，叔叔，跟阿朝玩吧。”
“阿朝最听话了。”
朝南咧着嘴巴笑，虽然知道这里的人不喜欢他，但他总会抱着微小的希望，期冀这里的人和他说说话。小孩子总喜欢拥有自己的东西，比如嬉笑的玩伴和甜蜜的童话。追逐的落日永不回头，朝南的人生如同向日葵的新生，任由他人渲染颜色。
“叔叔？”小小的向日葵歪头。
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奇唰唰打在朝南脸上，朝南害怕的攥紧衣服，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恐惧无措。他猛的奔跑起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却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朝南的胳膊，往上一提，就把男孩提溜在空中。
“1927，3749，8383，确认完毕。”
机械的声音传遍实验室每一处角落。
朝南用力蹬腿反抗，却被白大褂掐紧脖子，他伸出手想用爪子挠那人的脸，却只看到那人冰冷的笑容。
“少爷，”他说“我爱你。”
彭！！
“朝南，还不醒醒？”
“……”
“朝南。”
亮着黄灯的出租车在街口停下，再往前就是能淹到鞋底的积水。朝南面无表情的从兜里掏出烟，对旁边叽叽喳喳的司梦视而不见。这场迟来的秋雨下的足够大，再往后就是令人厌烦的冬。朝南冷漠的注视着这场秋雨，直到面前出现了不停挥舞的胖乎爪子。
“喂，喂，你听到没有啊，少年。”司梦插着腰，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我已经给你说了五遍了，你倒是回应回应我啊。”
面前的女孩长相清秀，站在秋雨中，与朝南只有一脚之隔。两人的鞋子明显是情侣鞋，一双纯白，一双纯黑。此时，女孩正踮着脚质问某个走神的混蛋。
“朝南--”
“嗯。”朝南安静的看了她几秒，随后脱下自己的红白外套，盖在女孩淋湿的肩膀上，司梦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什么嘛，原来有好好听人家说话。”
“要不要奖励你呢？”女孩歪着头，伸出手想去吻朝南的侧脸，却反被朝南抓住。霓虹灯交融的光顺着车水马龙的车流，打在少年冷漠的脸蛋。
“你还未成年。”
“……”
雨下的越来越大，女孩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那笑容干净美好，弯起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狡黠，她拉起朝南的手贴近自己的脸蛋，眉眼弯弯
“假正经。”
“其实你很想试试，对不对？我知道的，每个男孩子都忘不了初吻对象。我要吻了你，你这辈子绝对就忘不了我。”
朝南低下头来，靠近女孩的嘴唇。司梦满怀期待的闭上眼，等来的却是一阵悬空，她睁眼惊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朝南抱在怀里。
“干嘛呀你。”
“鞋子，你想弄湿？”
“不想。”司梦笑嘻嘻的搂住朝南的脖子，望着陌生的街道，摇晃起两只纤长的小腿，“连我初吻都不要的家伙，以后有你后悔的。”
朝南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撑开一柄巨大的粉色雨伞，笼罩两人头顶。他爱惜的吻上女孩额头，换来女孩银铃般的轻笑。两人顶着一柄雨伞，穿梭在人流不息的异国中。
秋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一辆漆黑的迈巴赫正好与两人擦肩而过。隔着挡风玻璃，那漆黑与阴冷的交融中，露出一双冰冷的金碧竖瞳。
“顾北，好好记住你的联姻对象。”
车里响起命令的话。
“那是和你度过一生的爱人。”
沉默的少年没有回应，他盯着大雨下某个如童话般撑起的粉色巨伞，微微凝眉。手中散落的报告，贴着一张陌生的人脸，有一瞬间像极了路过的少年。雨水在街面上浩荡奔流，迈巴赫疾驰在黑夜中，溅湿了路边的吆喝小贩。
“这是你结婚对象。”
这句虚无缥缈的话砸在两个少年中间。顾北面无表情的看着朝南湿透的裤脚，以及手上拎着粉色伞柄，抬头，对上了朝南那双冷冽的眼。
“Alpha和Alpha,这绝对是震撼世界的实验。”一双长满茧子的手轻轻搭在朝南肩膀，用温柔的语气催促道“还不快带你未婚夫到处转转。”
朝南望着顾北，退了两步，做出请的动作。顾北没说话，盯着朝南湿透的头发，垂下眼睫，安静的跟他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空荡无人的阳台。外面依旧下着冰冷的秋雨，两人注视着对方。过了半分钟，顾北从上衣掏出一只干净的手帕。
“擦下吧。”顾北声音冷硬，“你头发湿了。”
朝南沉默的打掉他的手，手帕被冷雨狂风卷席，掉在无人的角落，喧嚣的风儿吹起朝南湿透的发，露出一双冰冷且猩红的双眼。
“你喜欢男人吗？”
“嗯。”
顾北沉默的望着他。楼下传来一阵嘶哑的哭吼，顾北的眼睛向下瞥去，有个女孩被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架着离开，她干净的白鞋被雨点溅湿泥泞，伸出的双臂被人残忍呵斥，她在暴雨中挣扎哭吼，不像是为自己，更像是为了……
“朝南！！”
刺破耳膜的声音，激吼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顾北怔怔的望着朝南，望着那双冰冷猩红的眸子，他心脏生紧，他一下就明白了，这个人这辈子都不再会属于他。他赶忙向前一步，十二点的钟声却在此刻响起。
霎那间，天空的雨滴静止，沉寂的像是一副沾染噩梦的画。无数的向日葵从土地里喷薄而出，长满骷髅头的脑袋缠绕在古老钟楼每一处。
朝南站在黑暗的雨夜里，冰冷的没有呼吸。他抬起手，锋利花瓣刺破空气的窒息，无数雨滴从天而降，冷冷的打湿两人的衣衫。
哐啷--
“少，少爷--”下人害怕的打碎了酒杯，满地的香波博格红酒摔在地面，像是数不清的血珠在雨中起舞。巨大的藤蔓，卷起人的腰腹，被迫来到朝南面前。朝南掰开他的嘴，吻了他。然后，狠狠的将这个人摔了下去。十二层楼，混杂着血腥和雨夜，一同砸死了仅存良知的少年。
两边的监护人同时赶到，在模糊不清的雨夜里，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藏在阳台角落，他轻轻勾唇，微微动了动手指，就见朝南痛苦的抱紧头，狠狠砸向地板。
“啊啊啊！”
他太痛了，痛的来回乱撞，额头，眼睛，嘴巴都开始渗血，顾北瞳孔紧缩，刚抬起手，就被父亲一掌按在地下，在碎石和大雨中，他挣扎的抬起头，就看到父亲阴冷且疯狂的笑容。
“看啊，顾北，这才是我给你找的未婚妻。”
“S9级精神掠夺者，顶级Alpha ,朝南！！”
冷冽的寒风，混杂着痛苦和喜悦的号角，丝丝缕缕切断了顾北冷漠的外壳，他近乎茫然的抬起头，似乎在无措的接受这一事实。
“朝-”他控制不住的喊他名字，可更冷冽的声音比他先一步响起。
“朝南--”
朝南突然不动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穿白大褂拿手机的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面部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抓那人的衣服如同紧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哥--”他胡乱拍着那人的裤子，像是非常急切见到某人，目光痴迷猩红，露出的笑容却如孩童般灿烂乖巧
“我爱你，哥哥--”
顾北浑身发冷。顾长峰把他从土里捞起，用力推了他一把。
“还不快抱抱他？”
顾北僵硬的走过去，看着不断祈求的朝南被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到旁边，他走着走着，开始疯狂的跑起来。
“朝南--”
他用尽最大力气喊着。
朝南却不知道听屏幕的人说了什么。他转过身，对顾北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顾北眼睛一滞，一只耀眼的向日葵便蹦蹦跳跳的开在两人中间。朝南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满心欢喜的拍拍绿叶。
巨大的花蕊里，苍白的骷髅头正叼着一颗盛着白鞋的跳动心脏。
顾北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掌声没有哭声，也没有冰冷窒息的雨声，在他的耳朵里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在他的眼睛里只有朝南那混着泪水和血水的僵硬笑脸。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少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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