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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逐臣(一)

冬日朔风凛冽,重檐上结了霜花。

凌深从宣室殿出来,手掌缩在朝服里搓了搓手心。他还没来得及走下丹墀,余光不经意一掠,越过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的红墙,不期然落在了远处的那人身上。

那人一袭月白色对襟衫,侧对着凌深,步伐缓慢地经过宫墙边。衣带被风略掀起,身姿萧肃,爽朗清举,与身后的红墙和梅花,构成了一副冷寂的风景。

乍然看到故人,时间仿佛凝固了。凌深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涌出了一股微妙复杂的情绪。

那是千般滋味尝尽了,爱恨揉杂在一起,早已模糊了界限。他在漫长的黑夜里求索不得,一声一声地诘问消磨在十年的岁月里,最后什么都放下了,深埋在心底,好像都不重要了。

这是他回京以后第一次见到谢洵。

十年了。他还来不及想好该如何面对谢洵,猝不及防,那人的身影不期然地跃入了他的眼帘。

“凌大人久候了,请跟我来!”身后梁誉步履轻巧地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不乏礼貌地讨好着眼前的御前新贵。

“那就多谢梁公公了!”凌深没什么架子,礼貌地报以微笑。

梁誉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宫里许多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他撇了一眼远处谢洵的身影,若有所思。

凌深不愿让他看出自己失态,于是假装神色轻佻,抬起下巴指了指那边问:“那人是谁?”

梁誉没有去琢磨他究竟认不认识,而是善解人意地,滴水不漏地道:“大人离京太久,想必许多人事都记不清了,那是谢家如今的家主,中书仆射谢洵谢大人!今日想必是去崇贤馆了,才要出宫。”

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他是装的,停了下继续道:“说起来,十年前在崇贤馆读书,谢大人还曾经是您的同窗呢!”

梁誉说到这里,窥探了一眼凌深,他是人精,宫里人说话真假参半早已司空见惯,他应付得游刃有余。

何止是同窗,之前两人明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一转眼谢洵就作证诬陷这位谋害公主,将人流放岭南,若不是命大,哪里还能回得来。

倒是这凌大人真有本事,高深莫测,卜一征召入京就被封为侍中,不仅赦免了罪行,还平步青云成为天子近臣。这在本朝是从来没有过的。

陛下对他及其宠信,这才回来不到半个月,已经三次召他入宫来了,今日正好见完,要自己送他出宫。

谁知凌深有心想要吓一吓梁誉,表情一改高深莫测,直勾勾地看着那霁月光风的身影,感慨道:“真是风姿俊秀,清逸绝尘,这满宫的春色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谢大人的万一吧。”

闻言梁誉神情如吃了耗子药一样,再也绷不住了。

他见过装腔作势拿乔的,见过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这种见色起意不要命的估计还是头一回,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凌大人,这话可说不得!让谢大人听到了还得了!”

凌深温和一笑,眨了眨眼,“我也就是对你说说,你不会说出去吧?”

他心道:这个时间正好算准了谢洵出宫,放我出来,李成珏不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既然如此,索性虚虚实实,看你怎么猜了。

梁誉捣蒜似的点头,“是是是。凌大人放心。”

看到梁誉的反应,大概是不敢到处乱说,凌深放心了。“回去吧,后面这段路我认得了,不用你送我出去!”

说完,不待梁誉拒绝,自顾背着手悠闲地扬长而去。

李成珏生怕他和士族之间有任何的联系,实在是多想了。实际上,他与士族本来就没有关系,反而当初陷害他,逐他出京的,就是桓氏和谢洵。

许多事情都像上辈子的事了。

待他走到宫门,谢洵身影早已不见了。

等在宫门外马车边上的是凌家的旧人,海叔掀开帘子让他进去,叹了一声:“公子才回来,何苦又要和那姓谢的扯上关系?当初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流落到……”

海叔大概是误会了,看他和谢洵一前一后出来,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老人家就是想得多。

凌深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海叔立马就住嘴了。

他望着天边密布的阴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盛京的人,都想知道如今的我是个什么样子,日后熟人相见,我该变成什么面目示人呢?那是做跋扈的宠臣,还是清正的忠良呢?”

自从凌深回来以后,海叔就不知道小主人每天都在想什么,让人琢磨不透,他提示凌深,“靖远府这些日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回家去了,今日不用去客栈了。”

靖远府是当初凌深的父亲立下赫赫战功时候天子赐下的,本意是他父亲凌渊的封号靖远大将军。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次回京之途出了意外,凌渊江上遇难,凌深尚且十几岁,只好接去在叔父凌源家中,此后靖远府也就名存实亡了。

凌深看着脚下青砖长街,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不知道通向哪里。慢慢地道:“叫人把匾额拆了,改成凌府。”

停了停又道:“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去二叔那边走一趟,我想去那里看看。”

海叔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马车慢悠悠往城西方向驶去,凌深安静地听着车轮滚过石板,外面是阔别许久的繁华街道,前尘往事如风一般扑面而来。

他想到那些年与李琮一起鲜衣怒马,醉酒听曲的少年风流;想到谢洵漠然冰冷的眼神如剑一般刺痛心扉;想到少年拖着脚步,在清溪谢氏门前不可置信与心意凋零;想到岭南的流离痛苦九死一生;以及听闻凌源家门离奇中毒时候的吃惊,恍如隔世。

凌源家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院子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凌源是凌深的二叔,在世时候于于朝中任职中书舍人,虽不是士族门阀,作为清流之家还算殷实。早在凌渊在世时候,也过了几年好日子。

凌源待他并不算亲近,反而有些疏远。吃穿从来没有短过他,但也没有正经教养过他。还是因为父荫的原因,他才得以大将军遗孤被宣召入宫,与士族子弟一起进崇贤馆读书。

“我听说,当初我离开京城三个月后,他们就全部遇难,无一幸免。”凌深慢慢地往里面走,听说一回事,故地重游的震撼又是另一回事,时间过去太久,凌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年少记忆里的青砖小径,已经变得陌生了,诸如凌源一家留在他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慢慢淡了去,说不上多悲痛,只剩下唏嘘不已。

海叔低落地道:“确切地说,是兴平二年,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凌深觉得很可笑,他对凌源的感情很复杂,最初的责怪,到怨恨,直到后来恍然醒悟,自己大概是怪错了人,剩下一片空白。

凌源活得很低调。他虽然官职不高,确是天子近臣,在凌深的记忆力,他好像一直都很沉默。

凌深当初与他最大的矛盾,便是觉得兄长死于非命,凌源却查也不查就这样认下了,而后两人不亲近,凌深桀骜不驯,所以也不主动与凌源来往。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物是人非,荒草萋萋,沉重地道:“那时候我流落在岭南,心中怨恨他只会在城门惺惺作态,竟然没有设法打点救我,何曾想我还没到岭南,他们竟然就不在了。”

真是世事无常,他黯然地道:“蛮荒之地音信难通,等我知道他们出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五年了。”

海叔劝阻,“世事难料,公子要想开一些。”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和他本来也不亲近。那时你也在,就没有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海叔仔细回忆当初的事情,一点一点道:

“那时出了这样的事情,家仆第一时间去丹阳衙门报了案,我从乡下赶回来之际,人已经被衙门抬走了,等仵作判定为中毒之后,因为涉及朝廷命官离奇身亡,移交到廷尉立案,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审理,发觉是街上卖菜的小贩因为与小公子在街上发生口角,怀恨在心。

于是偷偷在给府里送的肉里面下了些拉肚子药,原本只是想发泄报复一下,没想毒死人,没成想正好那天他们喝的汤里面有一味相克的药材,一下凑上了,要了人命!”

“真是巧,一下要了五条人命。”

“加上两个伺候的丫鬟,偷吃的小厮,一共八个人。”

“真会有这样的巧合吗?”凌深冷然一笑。

“老奴一开始也觉得蹊跷了,后来抓去的人一打就全部招了,仵作查验之后的确是三种食物导致中毒。这一牵连太广,廷尉都不好判定量刑。毕竟这里面每个人都脱不开关系,又谁也没想到会这样致死,只能判定为意外,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流放的流放,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凌深停下脚步,“当时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吧?”他指了指厅上,“在那?”

这话问得有些瘆人,海叔结巴地点头称是,越发看不懂他的想法,“公子要是觉得住着害怕,我们还是住到靖远府上去吧!”

凌深侧头瞥了他一样,随即道:“我爹回京途中死于非命,是意外;二叔阖家在京城,就因为口角也死于意外;你觉得这真的只是意外吗?”

海叔脸色一白,“这……”

凌深突然脸色一冷,一字一顿道:“也许这并不是意外,凌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谁知道等着我的又是什么意外呢?”

“公子可别这么说,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历经磨难还能平安回京,如今又被封为天子近臣,是苦尽甘来。”海叔认为只能是这样的解释。

凌深目光落在地面上,“我却不太信所谓的天命。巧合太多那就一定是人为的推动,凌家的本朝新贵,原本就不为士族所能容。你看不到对方在哪里,并不意味着没有敌人。”

“公子想要查当年的案子吗?”

凌深摇了摇头,“时隔多年,什么都不会查出来的。”顿了顿又道,“只要我在京城,那些人迟早会露出马脚。”

海叔联想了一下,“谢家主当年就陷害了公子,难道二老爷一家也会是他们动的手脚?”

凌深下意识皱了眉头,不愿意往这上面去想。谢洵不是这样的人,他在心里说。“不是他们。”

“那谢家七郎十年前为什么要诬陷公子?”

凌深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只是我与他私下的一点恩怨。”

是恩怨还是情仇,也实在难说。

海叔明显还想继续问下去,凌深打断他,“当年二叔死后,书房库房的东西可都还在?”

海叔闻言点头如捣蒜,“在的在的,凌氏没有旁支,廷尉查清楚之后解封了,就交由我将库房和院子锁了起来,这些年时不时打理一下,就等着公子回来。”

凌深点点头,“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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