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中午。
车子稳稳停在江川市博物馆的大门前。
叶云樵推开车门,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天色。
厚重的乌云压在天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像是随时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实在不是个好天气。
“晚上我来接你。”
“好。”叶云樵转头看向车内的秦知悯,点头应道,“秦先生晚上见。”
“晚上见。”
直到秦知悯的车彻底驶远,叶云樵才将目光收回。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查看梁锦苓的消息时,肩膀却被人蓦地一撞。
一股刺鼻的劣质烟味顷刻充满鼻腔。
“哎,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来人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低着头,鸭舌帽压得很低,露出一张黝黑而显得粗糙的脸,“没注意路。”
“没关系。”叶云樵稳住身体,顺势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的手指碰到男子身上的皮夹克。
那是上等的羊皮,触感柔滑厚实,显然是花了大价钱,但与他的邋遢的外表极不相称。
“谢了啊。”男子像是想起什么,从外套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指着上面问道:“兄弟,你晓得这里咋走不。”
随着他的动作,压低的帽檐稍稍抬起,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和袖边黑得发亮。
外套下摆还沾着稻草碎末,像是刚从乡下某处赶来。
叶云樵垂眸。
不对劲。
“老哥是问哪?”叶云樵笑了笑,呼吸间改变了神情。
眉梢上挑,嘴角勾起一抹笑,看起来更放松,也更让人不知不觉中产生好感。
他伸手接过男子递来的地图,眼神微微一凝。
这不是江川市的地图,而是北川的。
叶云樵脸色依旧平静,随手将地图递了回去:
“这好像是北川市的地图,您可能拿错了。”
“啊哟。”男子猛地一拍脑门,脸色堆出一抹尴尬的笑,“难怪呢,我说咋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也不怪您,这路就是不好走。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总迷路。”
“就是!”男子像是找到了知己附和着。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地图小心翼翼地塞回兜里:“我这个外地人,跑这来找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们这儿的路,是真难认啊。”
“找人?”叶云樵无意问道,“您要找什么人?”
男子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朋友介绍的,一个搞买卖的老兄。说在这边能找到,不知具体在哪儿,朋友也没说清楚。”
博物馆旁边?搞买卖?
叶云樵在心里想着,眉目却更加放松。
他接过男子递来的烟,学着对方的模样夹在指尖,自来熟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语气里带了些机警和贪婪:
“这附近我熟的很,喜欢收藏的人经常来。老哥打算搞什么买卖?”
听到他话里的“收藏”,男子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后才开口:
“也没啥,就是想把手里的一批东西出个手。”
“哦?什么东西?”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是些老物件。我寻思要是碰上个行家,价格也不低。”
“原来是这样,老兄你这趟是来值了。江川这边确实有不少收藏爱好者,说不定这能帮您找到卖家。”叶云樵语气里透出一丝无意间的羡慕,“那您这些好东西,时不时挺有讲究的?”
他比了个从电视里学来的数钞票的姿势:
“要是能成,老哥能发不少吧?”
见叶云樵并未露出抗拒和怀疑,男子话匣子也松了些:
“嗨,就赚个辛苦钱。家里传下来的,留在我那小地方实在没有用。”
虽然男子话里话外掩盖着,但明显这批老物件不像他说的是家里传下来的,多半来路不正。
叶云樵看了眼周围空旷。
“咱们大白天站这儿聊也不方便,不如进去博物馆。我请您喝杯茶,顺便看看里面的展品,您也能多了解些行情。”
他也能通过博物馆里的展品,摸一摸对方口中“老物件”的真实情况。
“博物馆……方便吗?”男子听叶云樵这么说,似乎有些犹豫。
“当然方便,您不正好想找卖家嘛?”叶云樵放缓语速,语气轻松,“博物馆里喜欢古玩的专家多,顺便还能看看展品,学些东西。”
对方权衡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行吧,兄弟领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博物馆。
展厅内的暖意驱散了外面的寒意,柔和的灯光洒在玻璃展柜上,映衬得陈列的文物愈发精美。
叶云樵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指着陈列的展品随意介绍。
后面跟着的男子目光快速掠过展柜,虽然嘴上跟着附和,但神色有些游移不定。
叶云樵观察着他的神色,将人引向展厅一角,随手指着一件瓷器试探:
“您看看,这种瓷器跟您手里的东西有没有类似的?像这种要是保存得好,价值就高。”
价值就高。
男子满心都是叶云樵的那句话,他盯着那瓷器看了一会:
“差不多吧,不过我那件花纹不太一样,但品像绝不比这个差。”
叶云樵心中有了数。
他凑近男子,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要是老哥信得过我,我手上还真有点人脉,或许能帮您把东西出手。”
“你?”
男子狐疑地上下打量叶云樵,显然不太相信。
眼前这人眉清目秀,气质干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插手这种见不得光买卖的人。
叶云樵见状,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行不行咱们试试再说。我最近赌得手头有点紧。能卖出去的话,您给我分点好处,算我赚个辛苦费。”
男子皱眉沉思片刻,谨慎地问:“你真有渠道?”
“那还用说。”叶云樵挑了挑眉,“不过嘛。那得看老哥能给我多少好处了。”
男子被他的话打动,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琢磨了一下,他伸出手悄悄比了个手势:“我手上有26件东西。要是能帮我卖出去,我给你个金戒指,能值很多钱了!”
叶云樵狠狠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老哥大气!”
“行,您在这等着,我去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动作利索点,别让人发现了。”
叶云樵笑着应下,转身离开。
他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迅速拨通梁锦苓的电话,将情况简要说明后便折返,语气随意地跟男子聊着。
“我已经联系了朋友,他们一会就到。不过……”叶云樵话锋一转,“他们虽然是做这行的,但得看看你的东西是不是真货。”
男子立刻急了,连连拍着胸脯保证:“我可以带他们去验货!”
“哎,别急,老哥。”叶云樵笑着安抚,“人还没到呢,一会让他们瞧瞧。老哥叫什么名字啊?”
听他这么说,程聪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我叫程聪。”
但他还是有些紧张,目光时不时扫过周围。
只有视线落在展柜中的古董时,那双眼里才会流露出一丝难掩的贪婪。
不多时,两个男子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偏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意:“小叶啊,今天给你冯哥和林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这两位都是博物馆文物鉴定处的工作人员。
叶云樵迎上去,跟冯哥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转身向程聪介绍着:
“程哥,我把人给您带来了。这两位可是行家里手,您的货能不能过关,可就得看他们了。”
过关了,您可就过不去了。
程聪打量了冯哥和林哥一番:“成,你们跟我走,我车在城外。”
一会,冯哥开着一辆吉普车,搭着剩下的三人,沿着崎岖的道路驶向程聪所说的地址。
一路上,程聪显得格外安静,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膝盖,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像是在确认什么。
叶云樵轻声与冯哥聊着天,但余光始终观察着程聪的一举一动。
终于,车子在一处偏僻的汽车修理厂前停了下来。
厂房低矮破旧,门口停着一辆半开的货车,车尾微微倾斜,显然出了问题。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味道,伴随着修理工的金属敲击声。
“就在这儿了。”程聪抬手指了指货车,率先下了车。
货车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材高大、略显笨拙的胖男子,另一个是瘦瘦的年轻女子,扎着马尾,正四处张望着。
当看到叶云樵他们一行人时,两人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
那女子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质疑和警惕:“程聪,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老冯用随意的语气插话:“都是来看货的,他不是说这次货值钱吗?”
女子没接话,视线在叶云樵和冯哥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明显多了几分戒备。
胖男子似乎比她更加沉不住气,皱眉道:
“程聪,早就说好了,我们这批货不招摇。现在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你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要不是老大……”
程聪打断他的话,笑着打圆场:“别紧张,他们都是朋友,绝对信得过的。”
他转头对叶云樵说:“我这哥们有点谨慎,别介意。”
“谨慎是好事。”叶云樵笑了笑,将胖男子说的“老大”记在心间,“那我们现在能看看货吗?”
程聪和两个同伴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有些得意的道:“银根,掀开篷布给他们瞧瞧吧,咱这货可是没得挑的好东西!”
程银根不情不愿地走到货车旁,手抓住篷布。
他回头扫了一眼,像是在确认周围的动静,然后猛地一扯。
伴随着篷布滑落的沉闷声响,货车的内部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
老冯等人一下子瞪大了双眼,连叶云樵心脏也怦怦直跳——
车厢内部堆得满满当当,箱子挤压着箱子,几乎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有的用纸板封装,有的则是沉甸甸的木箱。
其中一个纸箱破开的地方,还露出一件精致的青花瓷瓶。
纵使是在这光线暗淡的车厢中,釉色依然亮得刺眼,像是盛放着千百年前的故事。
这绝非是26件普普通通的古董,是整整26箱珍贵至极的文物!
开始走主线剧情啦!
码了个小剧场:
某天,阳光正好。
阿樵闲逛到书摊,想着最近买些新书来看。
书商说,这几天会到一些新的话本。
他走到摊前询问:“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书到?”
摊主见是熟悉的老主顾,忙不迭从身后摸出一本书,神神秘秘地递过来。
低声道:“刚到的好东西,也就是看你是老熟人,才敢给你看。”
阿樵接过书,好奇问道:“这本书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老板却摇头晃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看就知道了,一看一个不吱声。”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买了个关子:“不过啊,小作坊下料……”
话未说完,老摊主见街道司的人来了,立马卷铺盖跑路。
入夜,阿樵翻开书页。
刚开始,故事还算中规中矩,讲的是两位男子之间的交情。
有风花雪月,也有潇洒江湖。
最有趣的是,旁边还时不时附有插图,看得让人身临其境。
翻到一半,他渐渐发现不对,情节开始变得离奇又微妙起来。
直到两位男子戏水作乐,搓粉抟朱,翻云覆浪。
旁边的插图也是活色生香。
阿樵蓦地一震,手忙脚乱“啪”地一声合上书。
回忆起白日老板未竟的话,他默默补全没说完的剩下半句:
小作坊下料,就是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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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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