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不觉得宜蓁的愿望不过幻想，她紧握宜蓁的双手，很认真的说：“我等你，等你成为学富五车的儒者，等你铸就的盛世。”
宜蓁望着她，嘴角上扬，她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她的笑容那样灿烂，在这一刻，她好像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与诗书作伴。
窗外的光那样寒冷，就像肮脏的兽爪即将伸向脆弱的脖颈。风中飘来牲口的腥臭，野兽的嘶喉不绝于耳。在臃肿丑陋的皮囊之间，烛光将墙壁的夹缝照亮，就像被挤压到迸裂前的眼睛，投射出最后的光芒。
在血流过的汩汩声中，在身体撕裂的血腥气里，在由□□织成的密不透风的牢笼下，两个爱读书的姑娘躲在角落捧着泛黄的书册。
月色缓缓流淌，清冷的光芒在书页上流动，那些字也显得熠熠生辉。
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只有这些经书知道自己斑驳的身躯染上了多少泪水。
对于想参加科举的男人来说，这是考取功名的工具，但对于两个姑娘来说，这却是她们单调而悲哀的人生中唯一的光明。通过经书，她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便是最卑贱的人，都可以通过修养心性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宜蓁很会讲故事，即便是最单调的文字，也可以讲的妙趣横生。
在这些典籍里，宜蓁最喜欢的是《诗》里的《氓》，她一直记得那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和“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每每读来，她就忍不住泪水涟涟。小丫总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甜蜜又心酸的秘密。
两个人约好有朝一日离开这里，像孔子一样周游列国，将希望的种子埋下，让这世界都每处角落都被光芒笼罩。
宜蓁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对于圣教的理解。小丫望着纸上娟秀的小字，也蠢蠢欲动地跟着一起写，她起着冻疮的手是很粗笨的，却还是一笔一笔认真描画。她白日已经很是忙碌，但一见这些书却忘记了所有的疲惫。
蜡烛的光是冷的，但在两个孩子的心里，却格外温暖。
在看典籍时，她有些迷茫，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女子的身影。宜蓁说历史上有很多优秀的女子，周初十公里就有，可惜因为女子没有记载历史的权力，所有的功绩都被一笔勾销。
“若我也可以成为圣贤，一定不会让女子只是历史转身处的背影！”
宜蓁对着月光，虔诚的许愿。
一日两个人正在读书，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小丫蹑手蹑脚走出去，却看到门口立着两位姑娘。
其中一人生的端庄秀美，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另一人身姿高挑，怀里抱着本书。
这两个姑娘小丫见过，端庄丰润的姑娘唤作湘竹，另一位病怏怏的则唤作潇菊。
她还未开口，湘竹便急忙上前赔着笑：“我和阿菊听到这里书声琅琅，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竟然这样风雅！”
湘竹和潇菊都是小时候被人卖到这里，一直在楼里长大。当时流行文人狎妓，客人喜欢有文采的姑娘，老鸨便专门挑选有才情的姑娘学习诗书。
湘竹圆滑伶俐，潇菊敏感细腻，两个人喜欢读书也素来乖巧，由此跟着学了书、习了诗，算是楼里的文士。
平素宜蓁和两个人的交情不算深，但既然同样对诗书感兴趣就都算朋友。她对两个姑娘招了招手，四个人围成一个圈坐下。
湘竹也拿出蜡烛，缓缓点燃，放在中间的位置。潇菊也凑过来，小声的跟着宜蓁一起读诗。
四个人的声音都很小，但声音里的激动却是遮掩不住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天气阴冷而潮湿，身上的衣裳单薄而粗砺，但心里却是温暖的。
潇菊平日里不屑说太多话，她总是觉得自己曲高和寡。但今日，她却一反常态说了很多。
潇菊最喜欢诗，特别是里面写情的部分，她是个爱思考的姑娘，看到诗里的内容就忍不住困惑：“他们都说只有女子才在意小情小爱，但在我看来，情是很重要的，周礼重视的就是家天下，若是没有情，怎么还有家？”
其她人听了她的话，都觉得很有道理，不由感慨女子悲剧的命运。
潇菊读着读着，觉得心情甚好，和大家分享自己曾经作的诗。湘竹也在一旁跟着清唱。
几个姑娘就这样欢笑打趣，也约定之后有时间就一同读书。
小丫的底子是这些人里最薄弱的，但大家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跟着她的理解一起分析。另两个姑娘不知道她的底细，甚至平日里还被她吼过，但因为这高山流水会知音的雅趣，曾经的恩怨纠葛只作烟消云散。
湘竹喜欢琴，但苦于没有知音，其她两个姑娘纷纷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宜蓁喜欢埙，潇菊喜欢箫，小丫什么也不会，但她喜欢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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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才女集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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