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杨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原本是不打算管他的,甚至眼中还有几分轻视。
这种才来京城的土包子,还以为京城跟他以前待的那些地方一样,一个四品的知府就能只手遮天,殊不知京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地方官了。
可即使再不愿,徐白杨还是忍住心里的不屑,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这人名叫方兆业,才来京城没多久,他的父亲是回京述职的抚州知府。按理说这样一名普通的官宦子弟并不值得徐白杨特意结交。
但这方兆业身份却有些特别。
他嫡亲的姐姐就是这两年在宫中十分得宠的荣嫔。最重要的是据说这位荣嫔已经怀上了身孕,不日就要晋升为妃,皇上的圣旨已拟好,就差盖上皇后的凤印就能正式颁布封妃的旨意。
而这位方大人此次回京述职也是因为荣妃在宫中太过思念母亲,因此皇帝特许提前回京,让她可以一解思母之情,皇帝对其的恩宠可见一斑。如无意外,这次述职之后方家便会留在京中。
徐白杨的祖父广平侯爷,与方家有些故交,因而此次方家回京暂居在了广平侯府。
这方兆业仗着有个即将封妃的姐姐,行事举动狂妄自大。若不是长辈们见他是头一次来京城,让徐白杨带他出来各处逛逛,徐白杨可是不愿意接手这个差事。
现在果不其然,惹上了祸。
这方兆业吃了亏,被徐白杨拉起来后眼睛死死盯着方才出手的陆琛,几乎要冒出火来。
徐白杨生怕他再冲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劝诫:“方兄,我早说过在京中比不得你在抚州,需得小心行事,你可知这两人是谁?”
他这么说是想提醒方兆业现在是在一品大员满地走的京城,让他收敛一点。
谁知方兆业根本不打算听他告知陆琛两人的身份,而是对着正要带那对祖孙离开的孟易安高声道:“我管他是谁,这人已经被卖给我了,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那也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带走!”
说完他还真掏出了一张卖身契,上面黢黑的墨迹和朱红的手印还未干透。
就连徐白杨也没想到,盯着卖身契惊讶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就在你先前出去的时候。”
幸亏先前让这老头签下了卖身契,方兆业得意地对着孟易安挑衅道:“这下知道了吧,谁来了也不能无缘无故把我的人带走!”
“公子—不是的!”此前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的那对祖孙中的小姑娘突然开口。
小姑娘眼中含泪,指着方兆业大声反驳:“是他强迫我阿翁按下的手印!他说要买我做妾,还威胁说如果阿翁不答应就报官告我们偷了他的银子,让官差把我阿翁抓起来!我这才签下了卖身契。”
她知道孟易安是她最后的机会,所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所有的勇气说出了此事。
在孟易安来之前,方兆业见他们在大堂卖唱,便让人把他们叫到包厢来弹唱,还给了一锭赏银。结果等他们进来没多久,他便改了口,说这锭银子是买这小姑娘的身契银子。
从他的衣着一看就知是有钱有势之人,祖孙俩在他这一番威逼之下不得不签了卖身契。
徐白杨看小姑娘的神情不像是说谎,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方兆业。
他就知道带方兆业出来没什么好事。他来的时候碰到了两个熟人,当时出去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一会儿工夫他就做出了这种欺男霸女的无耻行径。
方兆业刚来侯府时盯着母亲身边的丫鬟目不转睛,那时他还以为对方是没见过公侯之家主母身边丫鬟们的气度,现在才知道他就是那种好色之徒。
而一旁的孟易安可是曾经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对这事就更接受不能了。
小女孩本身年纪就不大,又因为家中贫寒而营养不良,身量甚至跟孟易安院子里十岁的小丫鬟差不多。现在方兆业竟然要纳她为妾,简直禽兽不如!
就在方兆业拿着卖身契得意的时候,孟易安一个跨步走了过去,一把捞住他手中的卖身契,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飞快地撕了个稀碎。最后还顺便把碎纸屑团进了桌上的茶壶中毁尸灭迹。
还好这家伙临走之时拿了出来,否则要让他去官府记了档还真有点麻烦了。孟易安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你—”方兆业没想到他霸道至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潇洒转身。
就在此时,被方兆业打发下楼买东西的两个小厮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跟着方兆业的时间不短,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家少爷这是要发火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赶过去。
气急败坏的方兆业哪还顾得上徐白杨先前的提醒,看到两个小厮正好过来便指着孟易安对两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说完自己更是身先士卒猛地扑过去,把孟易安撞了一个趔趄。
孟易安难道是好惹的?站稳后回头一个绊腿就把他绊倒在地,然后坐在他的身上抡起拳头就砸。
见此情景,陆琛也没闲着,立刻过来帮忙。
他们二人从国子监出来,身边没带人,但方兆业这边可是刚刚来了两个小厮,再加上徐白杨在旁边着急地拉架,此刻混战起来,两人有点双拳难敌四手。
倒不是那几个小厮胆敢对他们动手,但光是他们从中阻拦,就让孟易安拳头几次落空,还差点被方兆业的反击击中,他和陆琛两人被拦得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孟易安没少打架,知道己方人少的时候就得揪住一个打,而且得下狠手。于是趁着他们不备从桌上摸了一个碗照着方兆业的头砸了下去。
“啊——血!”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
“快叫大夫!”
方兆业摸着头被吓得大叫,他的小厮脸色苍白惊惶无措,徐白杨赶紧叫人去请大夫,一时间包厢中兵荒马乱。
孟易安自己下手轻重还是心里有数。知道不过是出了点血,最多轻微脑震荡,哪有什么事,所以并不担心真把人给打重了。
他起身之后看了一眼方兆业头上的伤,然后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尘,就和陆琛仿若无事一般离开了。
只剩徐白杨欲哭无泪,“怎么就打起来了?”
这件事情中,就属他最无辜了。
***
临走之时孟易安看着角落抖若筛糠的祖孙俩,想了想把这祖孙俩也叫上了。
陆琛不解地看着他。
“这人虽然看起了像个愣头青,但能跟徐白杨一起,肯定也是非富即贵。他吃了亏,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不代表不敢找他们麻烦,我让他们先去我府里躲一躲。”
孟易安并不是鲁莽之徒,知道这事可能会给这祖孙俩惹来麻烦,并没有打完人就一走了之。
陆琛脸色却有几分怪异,“你该不会是看她唱曲好听,看上她了吧?”
“说什么呢?”孟易安横了他一眼。
“既然不是看上她了,那就好办。你府里是你继母做主,为了这点小事我猜你也不愿意去找她,不如把她给我,我带她回国公府。”
听听小曲可以,但把人放到眼前日日见着,陆琛可就受不了了。
“她才多大,你这也太禽兽了!”孟易安鄙夷地看着他。
也不是孟易安对好友的人品恶意揣测,实在是陆琛这正统封建教育出来的纨绔,就没可能那么好心。尤其是陆琛可是年纪轻轻就上青楼喝花酒的主,他这么提议孟易安只能往那方面想。
陆琛一掌拍在他背上,斜眼看着他并不满地质问:“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人吗?”
“哎哟,你轻点——”孟易安侧身没躲过他的这一掌,摸着自己刚刚混乱中挨了一拳的肩膀龇牙咧嘴。
陆琛吓得连忙缩回了手,心疼地在他身上四处打量,“刚刚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不等孟易安回答他就满脸怒气,咬牙切齿道:“看来方才砸的那一下还是太轻了!”
说完转身就真要回去替他报仇。
“没事,就撞了一下。”孟易安连忙拉住他,再次说回刚才的话题,“说吧,不是这种打算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陆琛见他对那小姑娘这么关心,瞥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不快。
不过一回头又恢复了孟易安最常见的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他笑着解释道:“我娘最近也喜欢听戏,府里养的那些乐人唱得倒好,就是总是那么一些曲子,不如这民间小调别有一番风味。我是想让她去给我娘唱点新曲解解闷,待事情过了,我娘若是腻了,再放她走就好了。”
孟易安一听,这的确比他把人带回府里靠谱,于是点头同意了。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这顿饭吃着都有点兴意兴阑珊,更别说什么游船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孟易安为了避免被父亲发现后斥责,即使逃了课也会在散学时回国子监等待府里的马车接他回去。
但今天因为遇到徐白杨,让他又想起了当初被父亲逼迫道歉的事情,他既然不高兴,就更要跟父亲对着干了。再加上今日赵学正肯定会去告他一状,他也没必要遮掩逃学之事,索性直接回了丞相府。
只是没想他今天回来得早,他那日理万机,好些时日没见到面的丞相父亲也回得早。
国公府的马车和丞相府的马车就这样在门口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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