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走了,常祈安不得不重回公务。
走回班房,里边摆着许多书架案牍,弟弟常祈平正坐在一张案几后边,聚精会神地拿着两张纸看,秦磊站在窗前和另一名同僚讨论着什么,裴县尉不在,他的酥山也还没吃,眼见着上层的奶糕融化了一半,常祈安上前去询问秦磊裴县尉何时回来,得知县尉接到一封来自长安的家书后,便一直不在。
“这酥山乃是柳妹子带来的心意,时间久了容易化,裴县尉若是暂时不回,我帮他解决了吧。”
秦磊笑,“不建议你这么干,县衙的冰送到了吗?去取一些来。把姜捕头和裴县尉的酥山都先冻着。”
“好吧。”常祈安遗憾称是,若是单纯县尉的份,他还敢僭越一二,加之姜洁的份额,他还是老实取冰吧。
去往前厅,送冰人正好到了,常祈安从车架上取了几块,叮嘱其他同僚各自往房舍安装,然后他抱着自己这几块,迅速冲回班房,将冰块放在冰鉴里,酥山碗也放进去,冰块温度够低,原本化开的酥山表层也冻了回去,只是卖相上不免难看些。
满意地欣赏自己杰作,常祈安小心地合上冰门。
“哥,你来看。”弟弟叫他,常祈安过去,两人一起看两张纸,纸上是常祈平亲自拓下的脚印,他自己看了半天,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这是在林师家窗外发现的脚印,与林师家中找出的鞋子印记并无区别,这就意味着林师乃自己离开家中,并非其妻报案时所说,被掳走失踪。”
常祈安端祥着,确实如此,每个衙役进入县衙都有其特长,他弟弟平日寡言,实则最为心细,且记忆力好。
一天前,县衙接到一名中年女人报案,称其夫已经失踪一天,要求县衙派人寻找,县衙处理这类失踪案件,一天不足以构成案成时间,但因其夫,林师,乃熊猫馆的饲养师傅,与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在讲馆长的面子上,县衙里拍了常祈安兄弟俩初步处理此事。
两人分别到林师做事的熊猫馆和家里打探,得知自昨日早上起,林师正常上工,经熊猫馆仆役和同僚描述,白天林师并没有异样,晚间也正常下班,只是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其妻没有看见他起床,以为是林师早早去了熊猫馆照顾熊猫,她起初并没有在意,因为林师以往也经常早早地走了,只是后来她收拾屋子,发现林师的钱包和一些杂碎东西没在,想到早间旁边睡铺的凉意,其妻觉得不对劲,当时也没有去寻。
直到中午熊猫馆杂役来县里办事,到她家看望林师,以为林师是生病了才未曾告假便未去上班,其妻知道林师素来行程稳定,不吸烟不喝酒,也不爱赌博,就爱伺候可爱的大熊猫,甚至喜爱到高于自家孩子,其妻也是大熊猫迷,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林师不会缺席任何一天照顾大熊猫的机会,其妻一下子猜测丈夫失踪了,又去周边林师会去的的铺子打听询问,均没有见过。
其妻心凉,遂呈报官府。
“自己主动离开,也有这种可能性,只是,林师动机如何?”常祈安问。
常祈平摇头,思考案件问题一般是兄长和秦磊,尤其是县尉头脑思维灵敏些。
“唉,头疼。说不定他只是想静静呢?”常祈安抓抓脑袋,他想拿着纸去给秦磊商讨一二,但秦磊还在和一名同僚聊天。
“哈哈——”常祈平跟着兄长眼神看过去,秦磊二人不知道说到什么,眉头紧蹙/
“看样子秦廨长那边案子也不顺利啊!”常祈平感叹。
两边都在头疼之际,裴县尉终于回来,常祈平欢喜迎上去,常祈安不像弟弟一般不看人脸色,县尉现在的神情,虽然与以往一样,但出于男人的第六感,县尉此时必然有些烦躁。
于是他缩在后边没说话。
裴敏行听完常祈平讲述,应了声知道了,然后把两人探查时全程记录拿走,坐上大堂正方案几处,秦磊看见他回来,也与他汇报工作,常祈安的案几位于县尉下方第二个,上边人说话声音不小,也不是什么避人之事。
“经过钱木匠身边人证词,以及公示悬赏线索,可以初步划定三名嫌疑人,一是钱木匠经常出没的赌坊,出事之前,钱木匠因输多了不爽快,与一人大打拳脚,钱木匠常年做力气活,将那人打的鼻青脸肿,周边所有人皆可作证,当时那人气急败坏发誓要找人把钱木匠弄死。
“二是钱木匠妻弟,王傲,是个少年郎,常年混迹赌坊一条街,不务正业,但其极为心疼他的姐姐,钱木匠家暴已不是一天两天,其妻被其禁锢无法和离,周边街坊皆可作证,王傲不止一次在家中嚷嚷要让姐夫好看。”
“三是钱木匠情人,梦娘,二人来往三年,三天前梦娘前往木匠家,假装偶遇其妻,被木匠知道,与其分开,梦娘不甘抛弃,但木匠已经决定——”
“这三个都是近一周有动机杀害钱木匠的嫌疑人,您看是否需要找她们来问话?”
秦磊请求县尉示意,他与一名下属谈论了半天,第一名属于气愤杀害,第二名属于蓄谋已久,第三名则为情杀,他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下属倾向于第三种,但事实真相,需要进一步调查。
裴敏行沉吟了下,手摁在案几上,印出纸面微微痕迹,“第一个人,是什么身份?”
“嗯——”秦磊食适才没有详细说明,便是有些犹豫,“方县令之子,方淮生。”
怨不得秦磊适才面色犹豫,上级的上级的儿子,疑似嫌疑人,这怎么好处理。
然裴敏行可不是怕事之人,但他得顾着下属的想法,令秦磊带人将王傲和梦娘带回县衙审问三天前的时间安排,他自个去找县令,陈明此事。
上级能担下此责,秦磊松了口气,幸亏他们裴县尉刚强正直,品德高洁。
常祈安见秦磊的案子继续下一步进展,他眼珠子咕噜站了转,离开案几往上走,“县尉,那我们这个呢?要我说,要不再等等时间吧,这一时半会找不出其他线索,我和常祈平判定林师是自己离家出走,像这种怎么找人。”
裴敏行思考了下,温声安慰道,“这大热天你们兄弟二人在外奔波辛苦了,待姜捕头回来,我想大家吃酥山。然后林师的事,待会我看完记录,再与你二人说。”
“嘿嘿,县尉您这说的。”常祈安笑道,“方才柳家妹妹给咱们送了酥山来,您那一份在冰鉴里呢。”
裴敏行正准备打开记录册,听常祈安话语,手一顿,“柳娘子方才来了?”
“对啊,还送了酥山。”常祈安去冰鉴里取出裴敏行的份,端到他案几上,“姜捕头的还放里头呢。”
“好,多谢她,她,现在还在吗?”裴敏行接过冷饮,小勺子挖了一勺最上层的奶汁,清爽甘甜。
“回去了呢。”常祈安道,“对了,裴县尉,下午下班时我和弟弟还是得先离开,和您说一下。”
“好,那小姑娘还没找到没?”
“唉。”常祈安愁眉苦脸道,“没呢,白天大家都忙,村里乡人便组织太阳没还落山时再找找,总不能叫一小姑娘凭空消失了吧!”
裴敏行若有所思,“行,你们再去找找,如若不行,你便与其爹娘好好谈谈,至少来县衙报个案,县衙才能将寻人告示贴出去,令更多人帮忙寻找。”
“是。”常祈安突然想到什么,“林师那边,是否也可以贴个寻人启事?”
“这个得林师妻子同意,我先看案卷。”
裴敏行简单翻了下案卷,问了常祈安几个问题。
“林家可有钱财丢失,并非余财,而是家中珍宝,比如黄金玉石一类的玩意。”
“那窗边脚印是对内对外?深浅如何?”
“窗棱可有摩擦痕迹?”
此类细节,常祈安不太记得,叫来弟弟回答,常祈平记性好,跟着问题一一回答。
“第一个,我们倒是没有问林师妻子,第二个,脚印朝外,不算深,感觉不像从窗户上跳下的痕迹,第三,似乎有细小的摩擦痕迹,要不我和兄长再去一趟林家问清楚。”
常祈平本以为自己和兄长查探得够仔细,没想到还有缺漏。
“好,你们且再去查探一番,记得问仔细些,诸如林家内室大门和院子大门夜里睡觉如何关闭开启,夫妻二人生活习惯,是否有起夜习惯等等。”
裴敏行叮嘱着,常家两兄弟皆是一副学到了的模样,常祈安好奇,裴县尉年纪也不大,刚二十二岁,怎么懂那么多,便问道,“县尉您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啊?”
裴敏行一怔,复而面色微变,几乎瞬间,若不是常祈平一直关注自己敬佩之人神色,几乎无法发觉。
“多看书,以及,有一名,擅长探案的师傅——”
说出师傅二字时,裴县尉声线明显紧了些。
似乎有什么往事。
常祈平捅了捅兄长胳膊,常祈安转过头,看见弟弟向他挑眉,兄弟间感应到什么,就不继续问下去,不然以常祈安的性格,必然是要继续唠嗑的。两人向县尉抱拳辞行,“我二人便先去林家再探一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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