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朝，朝宁二年，仁水村。
夏天到了，日头未到午时便泛着银光，天边没有一丝云。
正值秋收，大人都盯着炙热的阳光去地里割麦子，年纪大点的孩子也被领去地里帮忙，村子里只剩没有行动力的老人和小孩，时年五岁的叶昭躲在最阴凉的屋里画圈圈发呆。
四五个光膀子、光屁股的五六岁男孩你追我赶，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衣服，朝叶家大喊：
“虎哥儿，天这么热，我们下河游泳去！”
叶昭身边的小屁孩听到召唤，忙不迭往外跑。
“不许去！”
叶昭扶额，迅速丢掉树枝起身吼，奈何岁数小，身体又不好，声音没什么威慑力。这群小孩反而加快速度向村外跑去，这会儿又不嫌热了。
“二毛、石头！”
叶昭叫领头二人的名字，使出了千年不变的招数，“你们去，我就告你们爹娘。”
＊
仁水村，恰如其名，村口有条河。
还没到雨季，河里水位不高，深的地方就到大人腿根的位置。
天热，村里小孩一窝蜂爱去玩水，水位低，往年是不管的，但去年村里有孩子落水，没救回来，村里就三令五申不许孩子偷偷玩水，要玩也要大人带着。
叶昭说完作势就要往外走，一群小孩被吓住，团团围住他。
“你别去，我们不下河！”
“就是。”
“不许告状了！”
“早知道不叫虎子了。”
叶昭还没动作，几个小孩先内讧。
不敢动叶昭，领头两人推搡着虎哥儿抱怨道，“都怪你家有个告状精。”
告状精要挨打。
奈何仁水村谁不知道叶家三郎的独苗是个病秧子，万一打出个好歹，叶老三要跟他爹娘拼命。
大名叶家兴，小名虎哥儿的小孩讨好一笑，“后山有野果子，我们不能下河，去山上玩吧。”
说完还看了眼堂弟，见他不反对，虎哥儿更来劲了，“山上有树荫，也凉快，我知道有片野桑果，可甜了。”
桑果的吸引力大，一群小孩又呼朋唤友朝后山跑去。
叶昭不放心地盯着，确定是河的反方向。
“去山上了？”大姐叶青站在厨房门口，见叶昭点头长舒一口气，“谢谢昭哥儿。”
昭哥儿是三叔独苗，虎哥儿又何尝不是她爹娘的独苗，要是出事爹娘一定会迁怒她，可她说话虎哥儿不听，也就三叔不好惹，虎哥儿才怕昭哥儿。
叶昭扯起笑容，返回原地捡起树枝，看着小手长叹一声。
他前途大好的青年学者，怎么沦落到了这一步！
“昭哥儿饿了吗？”厨房中的叶青关切道，“你忍一忍，饭马上开始做。”
“不着急大姐，我不饿。”叶昭有气无力道，反正没油没盐的饭菜也不好吃，勉强果腹而已。
＊
来这个时空一年了，叶昭每天早上醒来仍是希望自己一夜间就回了现代。
因为他的穿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没有车祸，没有天灾，纯纯睡了一觉就到古代了。
叶昭欲哭无泪，他TM刚博士毕业，签好了家乡小城的人才引进，要进博物馆躺平。
辛辛苦苦读了快三十年书，成果一夜化为乌有，还穿越到吃不饱穿不暖，人身权利都得不到保障的古代，叶昭觉得自己心态足够好了。
他恰好读的是历史学博士，古代史。
叶昭知道古代平民的生活水平，更知道农家种地，靠天吃饭有多难，发现穿越就开始绝望。
此时一道机械音响起。
“欢迎宿主使用星际学习系统。”
经系统解释，叶淮知晓了穿越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的穿越竟然是因为自己的互联网留言！
“京大史学牛马研究牲：真想回到大宋，文科生的春天。”
“京大史学牛马研究牲：明天截稿，生死时速。恨死我的拖延症，真希望有个系统绑定我，完不成任务就电击。”
“京大史学牛马研究牲：这高校卷不动了，非升即走我的评价是比科举难。”
……
系统的机械音一板一眼，“经系统检测，宿主受教育水平高，表达出对古代生活的向往，自愿接受本星际学习系统绑定，完成古代学霸养成任务。”
“我那是发牢骚！”
他有个小某书账号，初衷是借名校光环，分享历史学新书变现赚点钱，后来发现很难，学业又繁忙，便成了吐槽的地方。
叶昭垂死病中惊坐起，“回到大宋不是我原创，我是借鉴别人的！”
“抄袭过不了查重，能把我送回现代吗？”
在叶昭期待的目光中，系统断然拒绝后解释，“宿主您虽然不是第一位原创，但先前使用者学历不如您优秀，您是最适合我们任务的宿主。”
这是什么学历歧视，叶昭初闻此言眼前一黑，再一次见识了读博的时代黑利。
“难道不该是学习差的培养起来更有成就感吗？”
放过他这个苦命读了三十年书，好不容易拿到博士学位的人吧。
系统：“古代世界难度系数较高，宿主有对科举的自信。”
换个普通人过来，趟不过科举的独木桥。
*
在地上用树枝写了三百个大字，熟悉的机械音传来。
“日常任务一：三百大字完成，健康 1.”
“恭喜宿主叶昭，健康状态突破‘虚弱’达成‘亚健康’，请再接再厉。”
叶昭扔掉树枝，检查起自己的素质面板。
这个星际学习系统衡量宿主学习潜力有六个维度：记忆力、智力、耐力、观察力、运气、身体状况。
据系统所言，这个身体的主人被风寒夺走性命，给了系统机会，所以一年前他刚穿越时身体状态是警告的“濒危”。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动辄心慌头晕危机生命，哪有力气来学习。
叶昭用了一年时间做任务，任务点数全部点在健康上，将身体素质提高到了“亚健康”。
“宿主：叶淮
年龄：5岁
记忆力：65/100（良好）
智力：117/–（高于平常）
耐力：31/100（差）
观察力：76/100（良好）
运气：49/100（一般）
身体状况：60/100（亚健康）。”
脱离了随时要挂掉的状态，叶昭视线落在其他五项指标。
如系统所言，身体换了个芯子，但其他指标全部是他自身的。
这么看他的智商果然不低，比天才也就差一线。
叶昭关掉素质面板，往床上一躺：“太好了，以后终于不用学习了！”
他一年来试探过系统，任务完不成没有惩罚，系统也不能随意调整他的素质面板，摆脱死亡威胁，叶昭自然要争取利益，不能任由系统拿捏。
系统愣了一下，难道发现它的好用不该好好学习吗？
“宿主不想提高面板数值，成为学霸，连中六元，走向人生巅峰！”系统诱惑道。
这次换叶昭微微一笑，“不想。”
“你猜我为什么博士毕业没进高校？”叶昭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哉道，“上辈子学够了没有，这辈子是不可能学了。”
这下换系统傻眼了，苦口婆心劝告道：“种地辛苦，地位还低，各种盘剥，县里小吏都能为难。努力学习，科举是宿主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只要宿主完成系统发布的学习任务，对应点数的能力会反应在宿主的素质上，可以达成青史留名的成就，后人敬仰。”
叶昭心中赞同，但面上不为所动。
“做官也可能被诬陷陷害，惹了皇帝还会喜提满门抄斩，风险更大。”
系统：“…不会的。”
叶昭身为历史人张嘴就是例子，“张居正临死还以为万历是个好学生，死后就抄了他的家。”
“可宿主站得越高，能决定您生死的人越少。”
“做得多，死得快。”
系统被堵得说不出话，叶昭依旧云淡风轻，“再说六维的提升是越来越难吧。”
现在的完成一项任务给他提升一个健康值，以后的任务难度肯定不一样。
人的智力超过130便是天才，叶昭虽然不知道星际最高能达到多少，但既然117智力的评价是“高于平常”，继续提升自然不容易。
正如学习成绩的提高，零分到六十分所用的时间比九十到一百时间要少的多。
系统：……
“我猜对了！”系统的沉默印证了叶昭的猜测：“与其骗我，不如开诚布公。”
＊
“你是某多多吗，这么黑！”
看到0.1和0.01，叶昭躺不下去了。
上了八十分，系统就这么吝啬，猴年马月能升到九十。
他还惦记过目不忘这项超能力呢！
过目不忘对科举简直一大利器，但这速度他考中进士都不一定成。
被宿主识破，系统机械音都没那么精神了，“八十分在普通人中已经是优秀了。”
像记忆力，达到八十分已经是读个三四遍就能记住七七八八的程度，再提升到过目不忘自然难。
叶昭又躺下了，“不能商量先欠着？”
他先贷款过目不忘，完成任务不就简单了。
“不能。”
系统冷面无私，事关基础原则，没得商量。
叶昭：……
“我能换奖励吗？”
系统：“比如？”
这是有的商量，叶昭眼神都有光了。
“食物！我需要食物！”
他吃够这的食物了，没油没盐没肉，比海外访学那一年还惨。
那时候最不济吃得饱，有油水，还有中餐馆打牙祭。不像现在一个鸡蛋羹都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红烧肉、肉夹馍、火锅……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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