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秦桉先是过了一段忙碌日子，家里需要打扫，地里需要除草，还要整地种植秋菜，不然冬天就没蔬菜吃了。
秦桉没有忘记提着礼物去感谢大伯一家，三匹细面布，够给大伯家老老少少各做一身衣裳的，其他吃的用的若干。也没有忘记给秦柳带的绢花，自己又添点银子多送了几块零碎绸缎用来绣手帕。当然，他哥嫂也为他准备了许多吃的用的带回来。
村里人近来在收红薯，小西山这边忙活的人都也多起来了。秦桉在挖土豆，虽然种的不多，收起来也是真的累人。
这次回来，秦桉戒掉了日落时在意小西山、在意那条路有没有人经过的坏习惯。他平静的生活不需要被打破，他不需要暗自期待或者等待谁。他已经一个人生活很久了。
阿黄这几天有些黏人，秦桉出门去干活它也跟着，一人一狗慢悠悠地走在乡间的田坎上，有时还得等一等它。
又一日，吃过晚饭秦桉带着阿黄出门散步，她没有往村里去，就在屋后的山坡上走走。这天很不一样的是，他碰到了一个小女孩。不，不是一个小女孩，她还的小背篓里还装着一个小孩。
应该是村里都孩子，黑瘦黑瘦的，两颗很亮的大眼睛，看着**岁的样子，但他知道，这里很多小孩营养不良会看着比较实际年龄小很多。背篓里的小孩正睡着，蜷缩着，看起来更小。
秦桉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她在捉蟾蜍。看她什么都没有带，是准备徒手捉的样子，秦桉跟她说蟾蜍表面有毒的。
小孩急忙说：“我的妹妹生病了，身上长疮，我姨婆说把蟾蜍表面的粘液涂上就会好的！”
秦桉不可置信：“你去找三爷看过了吗？随便乱涂东西会感染的！”
女孩慌得手足无措，带着哭腔说：“去、去找人看要花钱，爹娘不准我去，他们说妹妹已经养不活了，不想要她了，可我、我想要她，我想救她。”
秦桉心神仿佛遭了一击重锤，他平淡无忧的日子过得多了，忘了他本来在一个怎样贫穷落后的时代。他想去看背篓里的小孩。
女孩退后不让他触碰，说：“别碰，万一传给你，我家里都不让人碰她。”
“那你呢？”秦桉问她。
“我不怕的，她是我妹妹，而且我已经照顾她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有被染上。”女孩说。
秦桉定了定神说：“先不找蟾蜍了，我带你去秦三爷那边看看，只看看不拿药是他不收钱的，听听秦三爷怎么说。”
“真的吗？”女孩开心地背着妹妹跟上秦桉。
路上秦桉问她名字和年龄，她说她叫阿庆，已经十一岁了，住在村南边的第二间草屋。是村里前几年外来户安置的地方。妹妹快三岁了，叫阿欢。
家里活重，妹妹一直是她带着，妹妹身上长第一个疮时，家里人都没在意。后来又农忙，回过神，小孩身上大大小小的疮已经有十几个了，身子也跟着虚了，每日都睡很久。
秦桉看着背篓里病猫一样的阿欢，瘦的不像样子，面色发黄，发色也干枯。她中途有醒过，阿庆熟练的颠一颠背篓哄她。
秦三爷检查了阿欢，那疮能治，但不是用蟾蜍的黏液，需要配药。
阿庆没有钱，她家里人也没有钱。可能就算有钱也不愿给一个快要病死的女孩治。
阿欢问要多少钱，村里有人上山找草药去卖的，说不定她也可以。那药钱成本价只要五十文，可她赚五十文需要很久，阿欢却等不了。
秦桉付了要钱，麻烦三爷去做药膏。阿庆哭着承诺：“我会把钱还你的，我一定会还你的。谢谢你救阿欢。”秦三爷说阿欢已经很严重，营养严重不足，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秦桉轻轻捏着她的肩告诉她：“救阿欢的是你，阿庆，是你的坚持和善良救了她。”
五十文对于秦桉来说不多，但它救了两个人，秦桉觉得值得。
秋日正事野物攒秋膘的时节，瞿易往小西山里去得更勤了，他已经跟家里人说好建房的事，银钱再攒一攒也足够了。瞿易用方便自己打猎的理由，决定把屋子建在小西山脚下，他选的地方，比秦桉家离小西山还近。
赵玉淑和瞿荣本来觉得那边太偏远，听了瞿易的理由，想到他次次上山大大小小的野物带回家，前些日子猎了两条活鹿，本来就邻居看见了，不出半日，整个村里人都知道了，羡慕的有，说酸话的也多，旁敲侧击瞿易婚事的也不少。搞得两个汉子都不愿意待在家里。
住远点也好，免得一举一动传得满村子的人都知道。
瞿易是个行动派，决定了就去找村长和里正看好宅基地，先把宅基地定下。建房子不是一朝一夕的活，建房所需的木料、砖瓦、石料都需要采购，后面还要找人画起屋图样、打地基、建房等，他才走了第一步呢。
秦柳来找秦桉玩，送了他一条浅蓝色的绸缎手帕，包了边，右下角绣着葡萄架，很是细致。
她说：“桉哥儿，可惜我没有见过桉树长啥样，不然就给你绣一颗桉树了，你看我的就绣着柳树。”她的帕子也绣得好看，是粉白色，绣着飘扬的柳枝，很好看。
秦桉很喜欢自己的帕子，没有见过桉树正好。在现代桉树是入侵物种，都被禁止种植了。秦桉名字是因为小时候体弱，家人希望他平安健康，又跟秦家辈分加的木字旁。
“对了，小柳，前日大伯和里正去小西山干啥了？看他们下来时乐呵呵的。”秦桉问。
“桉哥儿，你没有听说吗？瞿家二哥要在那边山腰上盖屋子呢，就是枣树田左边有片空地，上山也近，说是方便他进山打猎。”
秦桉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那里离他家大概要往上三四百米，若真建到那里，就是离小西山最近的人家了。他家右前方五十米处以前也住了人，本来要在原址翻新房屋，出了秦家闹鬼的事后，干脆把房子修到村子里去了，现只剩下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屋。
秦柳不知想到什么，又嘿嘿嘿的猥琐笑着靠近秦桉说：“桉哥儿，你觉得瞿二哥怎么样？”
秦桉觉得好奇：“怎么？”
“前日赵嫂子跟我家老太太在地里摘菜时碰见，听说她还问起你婚事呢！”秦柳说。
“他回村里这些日子没有相看其他的？照他的条件，村里应该挺多人都中意。”秦桉没有说假话。
前段时间他在地里干活时，就有一妇人一边干活一边跟旁边的夫郎说起瞿易，说来说去都说她娘家亲戚到这边耍了两天，见了瞿易一面后就看上了；说那姑娘多好，配瞿易绰绰有余，村里谁谁去探过赵玉淑口风都被婉拒了，只有那姑娘才配得上云云。
秦桉回来想了想，以前跟瞿易来往，确实是合理的有来有往，可那日中秋收了他的小灯，当时只记得开心了，忘记以两人身份收人家礼物算什么呢？
他觉得瞿易挺好，有分寸又开朗，相处自在，看见他自己就高兴，把他当普通朋友相处的，可瞿易是想跟他做朋友吗？
这年头未婚男子哥儿之间可没有纯友谊一说。那就应该不是，他是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见人就送东西的，而且瞿易也从来没有隐藏过对秦桉的热情。事情很快就明了。
更快明了的是，秦桉没有成婚的打算，无论是谁都没有过。那他就不应该跟瞿易再有往来了。
可有的事，好像不是想明白就能控制的。当他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看向通往小西山的路，对经过院子的人有了莫名的期待。不，他不需要这些，他有自己的世界，他的世界安稳平和没有波澜，其他人、节外生枝的期待、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都是没必要的。
秦柳不知道这些，说：“那也得自己喜欢呀，哪能随随便便就凑一起，我娘估计这两天也要里问问你呢？”
秦桉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聊，说起了秦柳更感兴趣的县里见闻。
过了两日，大伯母没有等来，秦桉下午去地里干活，在枣树地那边遇上到了瞿易。本来互相招呼一声就要各自分开的，却被瞿易叫住。
四下无人，瞿易看着疏离的秦桉，想到近日村里的流言，心里难受，有的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没有任何铺垫的，他说：“桉哥儿，我喜欢你。”
听见这样直白的话，秦桉惊讶地抬头看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表白的人看起来更坦然无畏，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热情直白的目光里慢慢染上了羞赧，他接着说：“我本来打算在冬天修好房子，到时候跟你表白心意，也不算空口白话哄你，也有脸去跟松哥跟秦大伯提亲。我先前不敢说，是怕唐突你，现在我更怕来不及，怕错过你。”
“我以前的退伍费都攒着，现在能打猎赚钱，盖了房子我还会继续赚钱的，绝对不会让你过穷日子；我力气大能干活，以后也一定不让你累着。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说这些你肯定不信，但我是绝对真心喜欢你的，你是我见过最特别最聪明最美好的人……”
再听下去就是对秦桉单方面的赞美了，秦桉越听越羞耻，脸红得快要爆炸：“你、你先不要再说了！”他转过身去用手给脸扇风散热。
瞿易也涨红了脸，仍不想放弃，执着地望着秦桉。微风拂过枣树，树影在两人身上浮动，心也随着炽热而真诚表白颤动。
秦桉回头用余光看了瞿易一眼，他的目光热切又期盼，还有被打断表白的可怜巴巴，他不敢再看。快速想了想，转回身，低着头下定决心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过成亲……”
“不用对不起！”瞿易听见他拒绝，虽然在意料之中，也觉得低落，但更不想让秦桉为难。他忍不住说，“你没有错，是我喜欢你，如果我的喜欢给你带去困扰，是我的错。”
秦桉也跟着说：“不，你没有。你……我……”他这样更让秦桉不知说什么好。
瞿易苦笑了一下，他问：“桉哥儿，你是没有成亲的打算，还是单不想跟我成亲？”
秦桉有忍不住抬头看他，回道：“我没有成亲的打算，跟任何人都是如此。”
“那就好！”瞿易又扬起笑来，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高兴的说：“那桉哥儿，你往后多瞧一瞧我，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对你好的，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以后你要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第一个瞧瞧我！”
瞿易这次在山里待了几天，一回来听说秦桉好像要跟人定亲了，只听了几句就急冲冲就跑出了家门，在枣树下晒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秦桉。听秦桉这么说他就放心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总有一日秦桉会看见他的真心！他会继续努力的！
瞿易又快乐的跑走了！
秦桉看着他雀跃的背影，缓缓把手放在心口，好像满脑子都是咚咚的心跳声。啊……他的心脏，或者他的脑子，好像坏掉了！
阿庆的故事就是我外婆的故事，那个妹妹最后没有活下来。已经过了几十年，我外婆跟我讲的的时候她还是很难过，我想她在我的故事里圆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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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寒露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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