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桉一回到家,天就暗了,随便吃了点中午剩下的,就把排骨用小火炉炖上了,那个人给他挑的肉多的那种,重量早超过了两斤,他留下一半吊到井里。
最近天气热,但他家在山脚下,屋后有一小片竹林,加上只有他一个人住,太阳西斜后就有点冷,冷清的冷,还好他早就习惯了。今天他突然不想忙碌了,坐在火炉前的小板凳上,看着火苗。他想到了那个人,他的眼睛像这火苗一样,是跳动的,充满活力的,热情的,闪着光,像是有温度。有点不一样。
秦桉伴随着鸟儿归巢的叫声吃完晚饭,又在虫鸣声中入睡。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五年了。
秦桉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未知朝代的古代乡村的桉哥儿身上已经五年了。刚到这个世界,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朝代,陌生的生活,陌生的亲人,以及陌生的性别。
在现代,秦桉家里有自己的公司,从小衣食无忧惯了,连小麦和水稻都分不清,要不是为了照顾侄儿会一些家务活,他从桉哥儿身体里一醒来就会穿帮。而且到底哪个朝代会有哥儿这种性别呀?还因为干活比不上男人,生孩子比不上女人,哥儿一直是地位低下让人嫌弃的。作为一个会生孩子还要嫁人的男人,秦桉恨不得气死自己算了。
刚到这个世界,他也是过了一年亲友环绕的幸福日子的,他甚至以为这是老天爷补偿他早逝穿越送他的礼物,可能是他注定了亲缘淡薄吧,这边亲人们也都早早地离开了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可秦家村是秦姓为主的村落,姓秦的都一百多户了,秦桉父母去世,哥哥不在家,总有其他秦家人想做秦桉的主。秦桉不想住城里哥哥家,也没有嫁人的想法,就用了些小手段。
于是连相邻几个村都知道秦桉这人邪门得很,住在秦家鬼屋里,人也沉默阴森,克父克母克亲,谁跟他走近了会一家子都倒霉,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谁敢给他说亲,那可是缺大德、要结仇的。
而且他哥哥还是捕快,家里有几亩水田,请了村里人看着,年年农忙回来插秧打谷。秦桉会让去城里赶大集的村里人捎去给哥哥的应季菜蔬,秦松也时不时托人回来给他送东送西。这样一来,村里人更不敢惹他了。
加上秦桉住得离村子也远,田地也少有邻近村里人的,他人也沉默不爱走动,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个人,便在村里越来越边缘化了。
清晨天刚亮,瞿易在啾啾鸟鸣声中醒来。文杰昨晚上兴奋得睡不着,现在还流着口水睡的呼呼的,不知道梦里是不是还在吃肉。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透骨凉,洗完脸真是提神醒脑。没看到大哥,大嫂在院子里呼唤着家里养的鸡,把菜园里收拾出来的野草和烂菜叶扔给它们。
“二弟,起得这么早啊,睡得好吗,文杰有没有闹你?”赵玉淑问他。
瞿易就回:“睡得好,文杰也好,不闹人。大嫂,我哥呢?”
赵玉淑说:“牵牛出去了,要把牛找地方套好,中午去换地方。早饭玉兰还在做,馒头应该蒸好了,我去给你拿一个垫垫?”瞿家通过勤劳肯干,家里有一头牛,一只猪,十几只鸡。
瞿易赶忙说:“不了,大嫂,还不饿,等大哥回来再一起吃吧。”又看到院里堆了还没有劈的柴火,便拿着斧头劈起了柴。
赵玉淑也没有说什么了,倒是赵玉兰听着声音到厨房门口来看了看,看见比碗口还粗的木头,瞿易一斧头下去,跟玩似的,没有费力气就分成两半,心里又活络起来。转头却见姐姐正看着她,心里一突,赶紧回了厨房。
看着妹妹的背影,赵玉淑皱了皱眉。她娘家也是逃难来的外姓,没有根基,小时候过得艰辛,她是大姐,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现在父母没了,跟弟弟们有了隔阂,她养着妹妹,还要送她出嫁,好在瞿荣是个很好的人,他从来都不说什么,她自然也很感激。可是玉兰这段时间好像心思不太对了,二弟也是很好的汉子,可惜当年生死未卜,要是玉兰还没有定亲,她自然不干涉妹妹想跟谁走近,可玉兰已经定亲了,她昨晚也暗示过了,怎么还这样……
不多久,瞿荣就回来了,瞿易虽然劈了不少柴,但汗都没出,去叫文杰起来吃早饭去了。
早饭是红薯粥和窝窝头,还用外婆菜炒了猪肉,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
早饭后,文杰带着乐乐去找村里的孩子们玩去了,大哥大嫂出门干活,赵玉兰去河边洗衣服,就瞿易在家,等着打野猪的几个兄弟过来拿昨天卖的铜钱。一上午很快就弄好了。
瞿易早上就问清楚了大哥把牛套在哪里了,现在准备去给牛换换地方,出门往村西头去。路过秦桉家的小院子,可以看到大门和一边厨房的侧门都是紧闭的,前院用石板修饰过,很适合用来晒东西,厨房这一面有一颗很大的梨树,下面搭了一个葡萄藤,有翠绿的葡萄,半人高的竹篱笆把梨树、葡萄架和院子都围了起来。看来没有人在家。瞿易往后面的山上去了,不知道自己看人家家里有没有人干嘛。
等他从山上下来,又路过秦桉家。“哗啦——”一盆水泼到院子里,从快比人高的葡萄架子望进去,瞿易和站在厨房门口的秦桉四目相对。
秦桉换了一身暗蓝色的短打,袖子挽到了手肘,这次更清晰地看见,他的皮肤真的很白,脸本来就白,比常年不出门的赵玉兰还要白净,因为天气热还干了活,泛着淡淡的粉色,胳膊比脸还白,在阳光下,透着光,白玉一样。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像是有些惊讶,嘴巴微微打开,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又抿紧了。
瞿易朝他露出一个笑来,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了。
秦桉愣愣的,想回他也挥挥手,才想起来自己还保持着泼水的动作没有收回来,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烫,啊,我好蠢。赶紧转身回厨房了。心里还在想,他怎么会走到这边来?
话说瞿易潇洒地挥一挥手走开后,表面淡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他刚刚应该没有很凶吧,他怎么好像有点被吓到了?
回家途中遇到了文杰和乐乐,瞿易一手一个把他们了抱起来,开开心心回家,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二叔,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呀?”
“我刚刚去看牛了,你们呢,在谁家玩?”瞿易抱着俩孩子走得轻松。
“在丫丫姐姐家,跟丫丫姐姐和好多姐姐一起玩。”乐乐抢答。
文杰反驳,“我才不跟二丫玩,我跟她哥哥秦小海玩!”
瞿易点头:“这样啊,你们一般玩什么啊?”
“玩弹弓!”这次是文杰抢先一步,手上还比画着瞄准拉弓的样子,动来动去的。
“办家家酒,我最小,我每次都当宝宝,二叔我什么时候能不当宝宝呀?”乐乐抱住瞿易脖子问。
瞿易把俩小孩抱得稳稳当当,先回乐乐:“你可以跟姐姐们说你想扮什么,可以一起商量着玩。”又对文杰说,“玩弹弓可以,不能对着人玩真知道吗?”
两个小孩都乖乖点头。这亲近的样子,谁能想到瞿易刚回来的时候,往院子一站,俩小孩见到巨人一般魁梧的二叔,哇的就哭了。当天晚上还要文杰跟吓人的陌生二叔一起睡觉,他差点没有把房顶嚎飞。好在瞿易从小就是孩子王,对小孩有一套,回了家放松下来又爽朗爱笑,没两天就跟孩子们玩到了一起去,地位迅速赶超瞿大哥,成为家里第三受孩子喜欢的人。前两名当然是感觉细心温柔的娘亲和小姑了。
午饭吃得简单一些,天太热,大家胃口都一般。
瞿荣问起了牛拴在哪个地方,下午他去牵回来,还要割牛草。瞿易也就如实说了。
赵玉淑听说是在小西山,忍不住问瞿易:“你从哪边上的山?”
“就顺着秦森家那条路上去的,怎么了?”瞿易不解。
赵玉淑一拍大腿:“哎呀,那边不能走。”
瞿易更不解了:“怎么不能走,我记得以前都是走的那条路啊。”
赵玉淑犹豫着说了:“那边不是会经过秦三伯家的院子吗?秦三伯去后,就那个人一直住在那里,村里都说那里闹鬼,不详的很,时间久了,大家都不走那条路了。”
瞿易在心里过了一遍,秦三伯就是秦桉的爹,那个人就是秦桉,难怪今天秦桉见他经经过惊讶。他摆摆手说:“大嫂,没事,我不怕这些的。”
赵玉兰忍不住插嘴:“二哥,你怎么能不在意呢,那个人就是个灾星,带着霉运,克父克母的,现在连他哥嫂都不愿意回来了,你从那里经过,被脏东西缠上了怎么办?”
瞿易瞥她一眼:“缠上就缠上,我活这么大,战场都上过,还没见过鬼,倒想见识见识。”
赵玉兰被噎住了。瞿荣见气氛有点不对,说:“都是村里人传来传去乱传的,我也不信的,不就过个路,又没有碰上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又被大嫂瞪了。
可不就碰上了嘛。瞿易心里有些不舒服,难怪昨天他一直躲得远远的,最后是等所有人都走了才上来买肉,原来村里的人都这么看他的吗?他想到中午看到的那个白白嫩嫩又粉扑扑的脸蛋,还有那呆愣愣的神情,哪里就阴森了,哪里就像灾星了呢。
饭后各自回房,过了午后最热的时候,他跟着大哥去给菜地挑了水,又一起背着背篓去西山。这次绕了路没有经过秦桉家。
把牛绳解开让它自己吃草,两兄弟去坡上挑牛吃的嫩草割好,各装了一大半,全部放到一个背篼里,割的草有点多了,用背篼上的绳子系好,要比背篼高出不少。
该牵牛回去了,另一个背篼是准备回去路上去地里割红薯藤喂猪的。结果牛在中午热的时候也不想吃草,现在要回去了一口一口啃得停不下来。瞿易就让瞿荣先回去,自己牵着牛慢慢回。
瞿荣走后,山上就没有人声了,只有牛的咀嚼声和知了不要命的叫唤。瞿易叼着根草,斜靠在坡上,看着对面山凹下去的地方,太阳只剩半张脸了,霞光铺满山林。他觉得心里很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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