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成了老妇人了,也是爱美的。
这花样新颖又秀丽,牛婶一眼看过去就喜欢上了,拿着手中摆弄了几下,赞叹道:“可真是好看,我瞧着比隔壁牡娘家那女儿嫁镇上时带的还要好看。”
牛叔不知道花样儿什么样的叫好看,但瞧着牛婶这般欢喜,便觉得这帕子的花样应该就是个好的,不由得看向宁氏,想知道她什么葫芦卖什么药。
宁氏有些紧张,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圆宝那丫头看了山上的花,回来给画下的,我跟家里人去过镇上,偷偷去成衣坊看过,那里的花样儿还没这个好,所以……所以我……”
村里的姑娘平日衣服里可没有绣花的,不打补丁就很好了,但是若到了成婚的时候,也会扯匹红布,偷偷去镇上的成衣坊瞧几眼花样,回来凭着印象绣几针。就那么几眼的功夫肯定是学不好的,村里人也不懂什么针法,也就大致绣个模样点缀一下。
宁氏上头有两个姐姐,姐姐们出嫁前也带着她一起去镇上偷看时下流行的花样,所以她一眼看到这手帕的花样,就想起了镇上的成衣店。实在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她一想到这花样儿能赚钱,就立马过来牛叔家相求,现在冷静下来了,才深感自己强人所难。
五百文啊,她从当女儿到当人家娘,手上都没拿过超过十文钱的,她怎么敢开口就问人借这么多的钱?
“行,这五百文我借给你,我让大郎去镇上给你买段好布回来,不过我也不白借给你的,你也知道,我家秀儿年底就要嫁人了,你家圆宝若是画了好的花样儿,就送我两幅。”
宁氏当下欢喜得不行,千谢万谢的,就差跪下来叩拜了,“只要有新花样,定然送到你这儿来。”
“那可不能够,这都是你们家活命的东西,我只要两幅就够了。”牛婶也是高兴,若是她女儿能有几块样儿好的手帕,日后去了夫家送人也有体面。她二话不说就跑进里屋拿了一个篮子来,篮子里头放了一块淡绿色的布,还有笔墨。
“这个你先拿回去裁几块帕子,然后让圆宝在上头描些花样子,过两日我让大郎带去镇上问问价,若是赚得了钱,你再还我。”
“谢谢婶子,谢谢您,我马上回去让圆宝画。”宁氏抱着篮子就往外跑,牛叔喊都喊不住。
“哎,我瞧着那篮子里怎么有我爹给我留传给我的笔墨?”牛叔没喊住宁氏,转头来问牛婶。
牛婶理所当然地答他:“描花样儿肯定是要笔墨啊,那是公爹留给你的没错,可你又用不着,孩子们也用不着,干放着还不如给有用的人用。”
“可……可……唉,罢了。”牛叔叹气。
那笔墨是他爹在外头捡回来的,宝贝似的放家里,说等日后家里有出息的人用。不过他爹是个不识字的,他就更不用说了,几兄弟都是地里刨食的命,孩子们也是,都没能给开蒙,既然那笔墨有人能用,也算是不枉费了。
宁氏拿着东西回家把事情说了,方大富反复问了三回,看着圆宝的眼神都带着亮光,正宝对钱没什么概念,但听娘说赚到了钱就抱几只鸡崽回来养,欢呼着拿了柴枝在院子里画地界。
这一夜,除了圆宝一夜好眠外,其他人都兴奋得大半夜才睡着。
圆宝可是家里重点看待的人,之前宁氏一早就出门找吃的了,这日是烧了热水给圆宝洗漱,又煮了早食,这才出门去。为了让圆宝能静下心来画花样,她还让正宝留下来照顾方大富,正宝和方大富在家里也怕打扰到圆宝,不论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的,就连说话都放轻了说。
圆宝觉得这阵仗有些大了,可她因此更加卖力了,努力回忆曾经见过的花样来。
她跟宁氏了解过,知道村里没谁懂得刺绣的,她画了花样也不能做成绣品卖出去,因为她也不懂得刺绣。
花样能赚的只有一次性的钱,而且他们这样的身份,肯定是要被压价的,太过好的花样画出来,赚一大笔的必然不会是她,所以她选择了一些简单又寓意好的,稍微有些出彩的来画。
牛婶给的布料裁了六块,圆宝画了四幅简单雅致的,又画了两幅稍微复杂一点寓意好的,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宁氏拿着那些帕子左看看右看看,都舍不得送去牛叔家了,等到中午做午食的时候发现家中剩下的粮食只够煮一锅稀粥,这才洗净了手把东西送了过去。
牛婶看完了恨不得自己把这些花样都留了下来,就算不用绣线,光是这描画也足够好看的了,可她也知道方家急着用钱,早早打发大郎出门去。
村里没有牛车,出去一趟不容易,大郎喊了村里的几个兄弟一同出发,大伙儿把村里人托他们带去镇上卖的东西整理好放进箩筐,背着出了门。
宁氏今日依旧到山上走了一趟,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思不在,并没什么收获,晚食一家人吃的是中午剩下的稀粥,依旧是加了酸果,算是吃了半饱。
宁氏在屋中来回渡步,看得方大富眼都花了,“你坐下来歇歇吧。”
“我坐不住。”宁氏这般说着,却是坐到方大富身旁,“你不知道,我是越想越慌,我也许久没到镇上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花样,万一圆宝画的那些,镇上的成衣坊瞧不上怎么办?牛婶给的那块是好布,虽然就那么一小幅,少说也要三四十文,万一花样儿卖不出去,那我们家岂不是吃的没了,还欠了债?”
宁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眉头紧紧皱着。
这些天圆宝隔一天就往家里饮用的水放半滴生露,一家人气息瞧着好了些,方大富的身体也恢复得不错,宁氏总说那郎中是个有本事的。今晚张大富在院子里坐了许久也不觉累,便也陪着一起等,见宁氏这般不安便安慰道:“我腿伤着不能下田,就算没借钱做这买卖,粮食没了也是要借的,一样是欠债,你做买卖还能有个盼头,没什么不好的。”
“是啊娘亲,妹妹画得很漂亮,贵人们肯定喜欢这样的。”正宝也劝说。
圆宝也跟着劝:“娘亲,我画得很好的,你放心吧。”
宁氏听罢忍不住笑了,“哪有人这般赞自己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圆宝嘟着小嘴,不依地拉着宁氏的衣袖,“难道娘亲觉得我画的花样儿不好看么?”
“好看好看,我家圆宝画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样儿。”宁氏这话不是敷衍,是真心实意的,经过家里人这般一劝,她心里头的不安也散了不少。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喊道:“大富家的,快出来,去镇上的后生们回来了。”
“我去看看。”宁氏一个激灵站起就往外跑,圆宝也跟着追了上去,正宝跑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想要挣扎着起来的爹,犹豫了一下又跑回屋子里照顾方大富。
宁氏跟圆宝住村尾,他们出去的时候后生们已经把东西都分派完了,牛叔家的大郎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见着人就笑开了,“嫂子快进屋来,有好消息呢。”
宁氏一路彷徨,听了这话后才有了笑容,圆宝跟着进了屋,一下子就被牛婶抱着了,“哎呀,是个手巧的好姑娘呢,老方家的可真是瞎了眼。”
牛婶往圆宝手中塞了个菜包子,“晚饭肯定没吃好吧,快吃点儿。”
晚食的确吃得不好,拿着包子的圆宝也觉得饿了,说了声谢谢就乖巧地坐在一旁。
“大富家的,你可知道圆宝画的花样儿卖了多少钱?”未等宁氏去猜,牛婶便举起一只手揭晓答案,“一张就卖了三十文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宁氏欣喜得眼泪都落下了。
“大郎说那成衣坊的掌柜还给了些布料,说要是还有好花样儿他们还收,你也不用找我借钱买布了。”
宁氏抹着泪,“哎呀,我还担心卖不出去呢,这下好了。”
“可不是么,这下家里有了进项,又不用受老方家那边的气,你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也是多得婶子这般信我,我们家才能熬过来。”
“那是你家有个好姑娘。”
牛叔坐在角落处,含笑看着他们,“行了行了,天都黑了,快把东西给人家。”
方大富家这次赚了钱,牛叔也是高兴的,时下除了田税还有身丁税,都是一个族里的,若是他们家没钱缴,族里怎么也得帮扶一二,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了。
本来是要借牛婶五百文买布料的,现在虽然不用借了,但是这次卖花样的布料和笔墨都是牛婶给的,宁氏便给牛婶塞了五十文,“我知道笔墨都是贵的,只是我手头上没那么多,等下回赚到了再还你。”
“哎,不用不用,都说了你给我两幅花样儿就行了。”
宁氏硬是塞给她,牛婶说不过就收下了。
随后,宁氏又放了二十文在桌子上,对牛叔说,“前些日子我们家绝了亲,多得族里帮忙,这些是我们添给族里的,牛叔可别嫌弃。”
“哎,你们家连窗户都是破的,钱拿回去,日后日子过好了再给族里添。”牛叔拒绝道。
“就当是给大家添口豆子吃。”宁氏二话不说拉着圆宝就走。
牛叔追了出门去,喊了几句也喊住人,带着笑意跟牛婶道,“真是,东西都还没拿呢。”
“我让大郎送过去,这大富家的是个会感恩的,我等下把钱拿给正树买些豆子。”牛婶在笑,喊了儿子给人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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