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解秋夷想得还要糟糕,不止上海,连着南京政府都一封封电报开始往这边发,包括上海中统警务处。
解秋夷脾气近几日都无法压抑,暴跳如雷,南京政府的电报意思很明确,必须要严查戚遇欢真实身份,从基本档案都开始调查起。
且不管解秋夷作担保往南京送多少份有关戚遇欢事迹资料都不好用,无奈去求陈建明,也被答复莫迎风而上。
这几日解秋夷也担忧戚遇欢会被这些烦心事打扰,便叫他回家待着不要出来。
可没想到家里也会出事。
解秋夷坐着军车匆匆赶回家中,大门已经被王声关的严严实实。
戚遇欢坐在正厅看着一处出神,解秋夷从外面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道:“可有受伤?”
戚遇欢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想伤我,还不容易着。”
戚遇欢这笑,却不是那般平静无波了,解秋夷叹着气蹲下身看他:“上海这地方现在舆论大起,老师也发了电报让我们以退为进,遇欢,先离开上海一阵,可好?”
戚遇欢只是上个街,不明所以的百姓竟拿菜叶鸡蛋丢他,虽未砸到,可心里那滋味儿却是难受。
可戚遇欢却又觉得心底很爽快,他曾被蒙蔽身世杀了许多中国人,也确确实实为日本日特卖过命,这些事情经不起查,尤其日本现在比其他人更想杀他。
百姓这些行为叫戚遇欢心底的愧疚感多少有一些缓解。
戚遇欢回解府时,抬头看那牌匾上的两个字,那些百姓畏于解千山及解秋夷在上海的势力,不敢造次。
可终有一天呢?他戚遇欢在上海如此下去会不会牵连解府,会不会牵连解秋夷呢?
戚遇欢看着面前的解秋夷,他知道解秋夷怕他受伤,尤其怕日本人前扑后拥的派人来杀他。
戚遇欢嘴角荡起一丝笑容,轻声道:“好。”
*
晚间戚遇欢和解秋夷与解千山一同吃饭,解秋夷简单与解千山讲了现状,解千山吃着饭并不吭声。
他一直在会馆,对于近日市井流传那些事情也是有所耳闻,戚遇欢究竟是什么人,解千山心里也有些明了。
他曾见过解秋夷囚禁戚遇欢,那时他问解秋夷原因,解秋夷不肯答,现下来看,想必市井流言十之**是真的了。
可戚遇欢在家里住的这段时间,解千山怎会不知他性情如何?
他叹口气,把手里筷子放下,抬头看着闷声吃饭的戚遇欢,道:“解叔对那些政治军务已经乏了,谁当真为国民政府好,谁在做挑拨离间的事儿解叔心里也是清楚的。可眼下时局就是这样,国民政府贪腐不堪,内战不断,这流言四起难免国民政府现下不会拿你开刀。我且找找关系,这几日就将你送出上海,先躲过这一阵,解叔的家门,永远都敞开着。”
戚遇欢顿了正吃饭的动作,缓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听着解千山这番话,心里一股暖流划过。待吃罢,戚遇欢将碗筷放下,扭头看着解千山,道:“遇欢知道,遇欢谢过解叔叔。”
解千山站起身,叹着气走出餐厅。
解秋夷扭头看着解千山消失在餐厅,伸手握住戚遇欢的手,道:“只是暂时分开,我一定一定会把所有事处理干净,然后接你回来。”
戚遇欢回握了他的手,微微用力:“嗯,我等你。”
*
解千山速度很快,寻了人脉不知与南京政府交涉了什么,默认了戚遇欢离开上海,但是却要求戚遇欢必须离开中国。
解千山同意,托人买了船票,交到戚遇欢手中:“美国算作我们的同盟国,那边有我曾经的同学,我已经关照过,他们会照顾你。”
戚遇欢握着手里的船票,看着已经老了许多的解千山,曾经第一次与他见面,虽上了年纪可他仍是神采奕奕,短短几年,竟叫人苍老至此。
戚遇欢想,若是父母健在,想必同解千山一般,也是如此细心安排罢。
戚遇欢拒绝解秋夷去送他,只拿了简单行李,叫司机送他到码头登船。
解秋夷站在解府大门,看着戚遇欢打开车门,他上前一步,道:“我送你到码头,不好吗?”
戚遇欢回身瞧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无论送到哪儿,终要一别,这儿就可以了。秋夷,上海时局变幻莫测,国民政府一天一个模样,你千万珍重。”
若说一眼万年,解秋夷从前恐怕是不懂。
他与戚遇欢也算有过几次分别,可心底一阵阵的钝痛叫他痛苦做下的这个决定,解秋夷一直发誓要护他周全,若他留在上海周遭都萦绕危险,倒当真不如送他出去。
解秋夷终是没忍住,几步上前将戚遇欢狠狠纳入怀中,道:“不会让你等的太久,我会尽快将一切安排到位,我要让整个上海乃至南京都清楚知道,让你离开对于国民政府意味着多大的损失,我会让他们亲自将你接回来!”
戚遇欢埋在他肩头微微闭了闭双眼,眼角酸涩像是眼泪要流出来,戚遇欢笑笑,微微抬抬头将眼泪逼回去,然后从他怀里离开,与解秋夷深深对视一眼,转身上车。
戚遇欢从未与解秋夷说过,自他知道自己身世时开始,他对解秋夷的依赖心究竟有多重。
他视解秋夷为他生命唯一珍重之人,不在乎名利只是想跟在他身后与他并肩作战,看他成王。
可命运安排却又像是戏剧。
回忆上海这些日子,戚遇欢却又庆幸,几番大起大落能与解秋夷度过这些年,倒也值了。
*
靳贵清楚自家师座近日心情极差,埋首师部事务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劝也是无用,只能等这一阵子过去解秋夷自己缓过来。
靳贵站在大院门口,正准备出去巡逻,瞧着对面拐过来一辆车,仔细看了,是解府家里的车。
靳贵等车开到面前,还没上前,王声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脸慌张,靳贵一愣,说道:“这是怎么了?”
“我家少爷在吗?”
“在……”在字发音还没完,王声已经冲了进去。靳贵也跟着走了回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解秋夷猛地拍桌的声音。
“怎么可能失踪!!”
王声从未见过解秋夷发这么大的火,缩着头小声说道:“约瑟先生写信说根本没有一个叫戚遇欢的抵达港口。他已经在港口接了几次,都没有。”
一瞬间解秋夷全身血液像全冲进脑子里,头昏脑涨。悔恨、着急、愤怒几种情绪交杂,解秋夷几乎无法思考接下来该如何。
靳贵走进来,道:“师座莫急,属下派人去四处打听,戚团长身手敏捷,定会逢凶化吉。”
靳贵几句话让解秋夷勉强有了几分清明,对王声道:“你且回家,叫父亲与约翰再写几封信,确认遇欢到底有没有到达港口。”
王声应了声,转身跑了出去。
解秋夷茫然的坐下,手搭在桌边。
思绪倒回十几日前与戚遇欢的那场分别,他千算万算,怎会在当时没有预料到若当真放他走出上海,那便真的才是给了日本人机会?
日本人怎会容许他活着离开中国?
即使戚遇欢坐进国民党大牢,也比走出上海更来的安全。
解秋夷看着办公桌上摊开着有关戚遇欢事迹的资料,嘴角带了一丝嘲弄,口口声声的保护,最后却亲手把他从上海推了出去落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后果。
解秋夷猛地将一桌信笺和文件全部扫落在地,耳边充斥着戚遇欢清冷的声音与他说的话,像一根拉扯着他神经的线,一声声一下下磨的发疯。
解秋夷站起身,踏出办公室朝院外走去。
掘地三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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