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尽头出现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惯常抱着琵琶的臂弯却拥了另一个人入怀。
那人睡的正熟,莹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天边泛起的晨光,潋滟的双眸紧闭,整个人埋在沈确怀中。
沈确将步伐再度放慢,脚步轻盈,走得又轻又缓,怀中人沉浸在美梦中,浑然未觉。
雨打梨花,一阵强风吹来,稀疏的雨丝伴着花香被吹进来。
沈确只将衣袖抬高,雨水打到脸上,使人格外清醒。
行至房门,她手指微动,衣袖中便飞出一个物件打在门上,门被击开,她轻轻踏过门槛。
轻柔的拔下江惟安头上的玉簪,她将江惟安放在柔软的床被中,刚要起身,却发现衣角被她压住。
沈确弯起唇,无奈的出了一口气,伸出手轻缓的拉扯着衣摆。
白色的轻纱被一点点抽离开,她随手放下,扯过被子为江惟安盖好。
她缓缓站直身子,在床边兀自站了一会,垂下的手微微蜷缩又松下。
随后握住左手的手腕,此刻无风,腰间香囊却止不住轻晃。
眼前的人陷在梦乡中,沈确竟觉出几分孑然一身的孤单来,甚至还怀念起江惟安平日的鲜活来。
从过去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在经历这些事,前路只会是她一个人。
她摇摇头,勾起唇角垂下头,自嘲的轻笑一声,便要离去。
一只素手却从软烟丝被中伸出,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角。
感受到被一阵拉扯,几乎是瞬间,沈确微微抬起双眸,意识到什么,她猛然转过头。
仿佛绚烂阳光照射下弥散的大雾,江惟安的眸中是一片潋滟清澈的明湖,藏着清风朗月,点点繁星。
“别走呀,”她微微弯起眉眼,面上还沾着未散的困意,却还歪着头冲沈确笑,“我这不就醒了嘛。”
迷糊的人尚未从美梦中清醒,却依旧对她笑得明媚,像是一枝蓬勃向上的梨花,绚烂夺目。
一时间,沈确很难描述心底传出的异样,心跳声如擂鼓,震得她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站在原地,看着江惟安起身,三千青丝如瀑,她随手拿玉钗挽起,站在她跟前。
花玉般鲜嫩娇艳的人俏生生站在跟前,脸上是未散的红韵,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江惟安永远也不会意识到,她的醒来,唤醒了十年沉寂的心湖。
她送的香囊仍悬在那人的腰间,一丝一缕皆化作涟漪,波动着她的心弦。
“喝茶么?”江惟安轻声问她。
沈确点点头,这回却是她坐在茶台边,江惟安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坐在一边醒神。
等到泡好的茶汤被放置在她手边,才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端起温热的茶抿了一口。
是茉莉花茶。
江惟安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放了花蜜?”
“你不是喜欢甜的花茶?”沈确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花茶。
这是甜不甜的问题吗?
那天她明明泡的是碧螺春!江惟安抿住微微上扬的唇。
“我去拿个东西,很快过来。”沈确说着便站起身,将盛满茶汤的壶放置在江惟安手边。
“泡好的,可以喝。”
“啊,好。”江惟安应承道。
沈确走了,她有些百无聊赖的戳着她送的荷包。
脑子里却想着,东厢房还是太远了些,这一来一回多耽误时辰。
她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花茶,尝了一口却觉得没刚刚那么浓的甜味了。
搁下杯子,她打开蜜罐子,又往里边加了些蜜糖。
随后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又皱起眉头。
门被推开,沈确拎着个黑色的木盒走进来。
她看了一眼江惟安杯中明显变浓的茶色,问她,“不够甜么?”
“不小心放多了。”江惟安回到,“这是什么?”
“颜料。”沈确拿过她的杯子,重新泡了一壶茶,添好蜜糖,放到她手边。
待做好这一切,才抬起眸看着她,“你不是想要一幅丹青?”
“我就那么随便一提……”江惟安小声回道。
沈确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将手上的东西又开始往回摆,颇有一副不画了的架势。
江惟安见此又迅速改变话风,“不过我确实想要来着。”
不出所料,沈确哼笑一声,将物品一件件摆放好,“你坐好。”
“等等。”江惟安伸出手拦住沈确握着笔的手,“就这样画吗?”
“嗯。”沈确微微垂下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俯过身子的她。
阴雨天的光都带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恍若隔雾看花,眼睫颤动一瞬,不知是谁率先拂开迷雾。
“我去挑一件衣裳。”
沈确垂下眼,手上的笔不由自主的攥紧,画轴一片空白,破晓天光如画。
江惟安脚步匆忙的冲进内室,背靠在柜子上,双眸远远望着窗下一片光照进来,衣襟被缓缓攥紧。
沈确不由自主望向屏风后那道迟迟没有动作的人影,双眼却又几次转回来,最后闭上眼,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江惟安深深呼出几口气,放下手,转过身开始挑起衣衫。
月白织锦裙?她皱起眉头。
太素。
百花曳地裙?
她摇摇头,太隆重。
百褶如意裙?
貌似不太衬她。
偌大个小院,竟一件合心意的衣裙都找不见。
她赌气似的一把挥去衣衫,站在原地,兀自伤神着。
“如果没什么合心意的,不若穿那件留仙裙好了。”
沈确突然开口道。
江惟安翻找衣服的手一顿,透过纱制的屏风,她遥遥望去,却看不清沈确的神色。
许久,她才缓缓伸手拿起那件衣裙,开始梳妆。
珠帘被轻轻掀开,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沈确抬起头,熟悉的人便出现在她眼前。
依旧是一袭天青色的纱裙,如瀑青丝只由一支白玉簪挽着,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仿佛下一刻便会问她。
“要不要我帮你拿着琵琶?”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觉出几分恍若隔世的意味。
“我应该坐在哪?”江惟安问她。
“都可以,你想坐哪都行。”
江惟安环视一周,挑了个稍微亮堂些的地方。
“那我坐这。”江惟安走到窗边坐下,“要一直不动吗?”
沈确将画轴换了个位置,重新铺好。
“不用,动作摆完了随意坐在那就可以。”
沈确抬起头,“笑一下。”
江惟安乖乖弯起唇,坐在光下,发丝都晕着柔和的光。
沈确的手一顿,淡定的说道,“再笑一下。”
她又弯起唇。
“再笑一下。”
沈确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就只看着她,江惟安心底有几分异样,没忍住问她,“好了嘛?”
“好了,你坐在那里就行。”沈确低下头开始动笔。
江惟安看着她纤细的手握着笔,在画轴上泼墨挥毫,凝着脸,不带半分笑意,一袭白衣依旧。
光隔在她们中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沈确不带任何表情,像极了她们刚刚相识之时。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沈确离她好远好远。
“沈确。”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正是安心作画的时刻,她却平白无故去打搅她。
“怎么了?”
沈确的手腕悬在半空,抬起头看着她。
“没怎么,就是想叫叫你。”江惟安越说越有些心虚。
沈确弯了弯唇,哼笑了一声,温柔的注视着她,“我在。”
熟悉的笑容回来,一瞬间,仿佛距离被一点点擦除。
江惟安忽然有些鬼迷心窍,一遍遍喊着她。
“沈确?”
“嗯,我在。”
她忽然有些安心了,但不消片刻,刚安定下来的心却又高高悬起,没忍住又问道,“那你会一直都在吗?”
画笔顿住,沈确却没看她。
她的害怕仿佛一团柔软轻薄的丝线,初时毫无察觉,藤蔓一般一点点缠住她的心房,直至她甘愿画地为牢,不能抽身。
但她必须抽身。
沈确闭了闭眼,随后又开始继续画着,“我现在在这。”
江惟安忽然有一阵心口发闷,没说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沈确一点一点将这幅画画成。
心底的异样被她刻意压下,这样也挺好的,她想。
沈乐师,迟早是要走的。
想通这个,本应高兴的脸确始终板着,像是被一阵阴云笼罩着,她莫名开心不起来。
手上捏着腰间的香囊,她呼出一口气。
她也许真是鬼迷心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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