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日行三百里,漠北侯在风声的掩护下狂奔,十五日后到达边关延塞。可怜永安帝自小体质便比同龄人弱,如今做了鬼魂也是弱得很,吃不消终日在马背上颠簸,只能缩在玉佩的角落里沉睡。
碧波荡漾的湖泊转眼化为无边无际的黄土,春寒料峭的微风变成漫天的沙尘狂风。
终于,袅袅炊烟升起,成群瞭望的士兵率先发现将军的身影,奏响角鼓,欢呼着打开城门迎接他们的天神归来。
“林副将!祁将军回来啦!”
瞭望的士兵高喊,林域轩急匆匆从操练场跑到城门口,正巧看到祁殊利落下马。
忐忑了一个月的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虽然信鸽早已传回了新皇没有为难祁殊的消息,但没有亲眼见到人活着回来,始终是寝食难安。
林域轩在原地蹦了几下,调整好了呼吸和清楚,绽放出爽朗笑容,快步上前拥抱一月未见的好友、战友。
两人用力地抱了抱,很多话都在这不言中。
“回来了就好!之前老是天天见面还不觉得什么,突然一个月不见,还怪想你的咧!”林域轩捏捏祁殊粗壮的手臂,咋呼道。
“哎呦!瘦了!老弟我掐指一算,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不等祁殊回答,林域轩又伸手拉扯:“走着,什么话也别说了,先跟着老弟去把饭吃了。”
祁殊将缰绳抛给旁边的小兵,嘱咐他将这马牵入马厩,并多放点草料。
“这马跟着我辛苦了,多拿点好草犒劳它。”
“还有你,先别急。”祁殊盯着拉扯自己的林域轩,无奈道,“我在路上吃过干粮了。”
“跑了这么老些天,身上难受得很,我先回去休整一下,你留在这看管士兵,休整完再来找你。”
林域轩一拍脑袋,嘿嘿傻笑,点头应好:“瞧我这脑子,光想着吃饭了,这大老远回来,自然是要洗刷一下换换衣服的。”
都说关心则乱,林域轩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驴脑袋,老大应该不会发现吧?他偷偷斜眼瞅着祁殊。
“放心吧,我还撑得住,别整这套。”祁殊哪能不知道自家兄弟的心思,毫不客气地扯了扯林域轩的面皮。
“你的话心思早挂在你脸上了,早说了让你好好练练面瘫,也不听。”
被揭穿的林域轩也不装了,翻个白眼双手推着祁殊:“快走吧你大爷的,想着你少男怀春梦碎,我这铁汉还搁这假装柔情安慰你呢,没想到这么不知好歹。”
祁殊听了低声一笑,也不恼,摆了摆手,握着腰间的玉佩,悠哉悠哉地走远了。
跟了祁殊十五日有余,斐宁玉大概明白了这块玉佩在其心里的重要性,反正是时常把玩着连睡觉也要放在枕边。
被祁殊温热的掌心包裹的感觉,除了头两天的不适之后,现在斐宁玉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能完美避开祁殊粗粝的茧子,准确无误地找到最嫩的掌心躺着。
反正都进了这玉佩里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踏进将军府邸,侍从达平将热水早早烧好,看到将军的身影,忙不迭地把热水往浴桶里倒。
倒完小跑着来服侍祁殊脱衣,嘴上还念叨着:“祖宗诶,真吓死我了,您回去就算了,连我也不带上。”
说着说着还哽咽,达平坚强地擦擦眼泪:“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老侯爷交代啊!”
当时听到皇帝病危的祁殊哪还管得了其他,骑上马就潇洒走了。连后面跟来的亲兵都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后续自发偷偷跟来的。
当然,祁殊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不然达平可就要哭得更惨了。
“好了,别哭了。”祁殊双手按住达平的肩膀,又拍拍自己胸口,“你主子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站你跟前吗?”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呢?”达平小声嘀咕,手向主子腰间的玉佩伸去,他要伺候主子沐浴。
祁殊不着痕迹地躲过,反手将达平转了个圈:“好了,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
“好吧。”达平是知道主子宝贝玉佩的,只是他激动得忘记了,“那主子你慢慢洗,我就守在外面,水冷了叫我,我来倒水。”
玉佩被小心解下,放于一块柔软的兽皮只上。祁殊脱掉汗湿的里衣,脱掉亵裤,跨进温度适宜的浴桶中。
斐宁玉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从祁殊身上移开目光,打量周遭。
除了摆得整整齐齐,塞得满满当当的武器架,这件房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边关环境不好,临时建造的将军府虽然不会像皇城中的那般气派,但也不会是像如今这般的简陋。
斐宁玉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不说户部和军机处历年拨给延塞边关的钱只多不少,就只说每年给漠北侯的赏赐随便摆出来一件,也能使这将军府增色不少。
祁殊没有允许自己放松太久,短暂洗去浑身的疲乏后就站了起来。
斐宁玉听到动静暂停思考,望过去,祁殊已经穿戴齐整地从屏风后走出。
卸去繁重的厚甲,祁殊身着轻便的薄衫,饱满的胸肌和腰腹肌肉将薄衫撑得满满的,勾勒出健壮俊美的线条。
第一件事就是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际,其实斐宁玉觉得,这漠北侯也可以换些别的戴戴。
祁殊如约前去操练场找林域轩,经过兽栏,一条黑影朝祁殊扑过来。
“大黑!”
祁殊稳稳地接住这黑色的大块头,胡乱揉着大块头的脑袋。
川东犬更激动了,一个劲地伸舌头舔祁殊的下巴表示想念,还发出撒娇的“嘤嘤”声。
敦实的黑犬被祁殊架着前腿,立起身子来,尾巴兴奋地乱甩。
“不可以舔玉佩,他最爱干净了。”
祁殊低头教训舒服地打呼噜的黑犬,不客气地撸着它的大脑袋:“才几天不见,又长敦实了。”
“还说呢,那可是整整三十天。”林域轩从旁边窜了出来,蹲下来凑近黑犬的大耳朵阴阳怪气。
“你爹不要你喽~”
“去你的!胡说八道什么呢。”祁殊气笑了,一把将一脸坏笑的林域轩推倒在地。
林域轩不服气,企图继续妖言蛊惑,哪知大黑一点面子不给,伸出一只黑爪抵住林域轩凑近的脸。
“你别烦大黑了。”祁殊招手让驯兽师将大黑牵走了,“这段时间,胡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听到正事,林域轩也不嬉皮笑脸了,正经道:“没啥动静,安分守己得很,都被咱们打服了。”
“不要掉以轻心。”祁殊望着远方练习骑射的士兵,“永安帝驾崩,割地求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难道胡人此时不起心思。”
“留个心眼吧。”祁殊淡淡下结论道。
听到“永安帝驾崩”,林域轩的反应大得很,他几乎是瞬间打量祁殊的脸色,见瞧不出来什么,才想起来回答,“一直留意着呢。”
祁殊点点头,是非轻重林域轩还是分得清的,他也不再多说,只是继续看着远方。
林域轩也跟着一起瞅,前面是一大片练箭的训练场。
“走,比划一下?”林域轩发出邀请,“谁输了谁请喝酒。”
靶场
人距靶子一百步,十二中六为合格。
待林域轩发完十二箭,祁殊不慌不忙戴上扳指,从箭篓里抽出一根沉甸甸的铁箭。
立身正直,双臂施展,用小双开势。前手握弓,后手控弦,用肘力引弓。弓满势平,祁殊神色不变,箭从弦上飞出,带着破空之声,直中靶心。
箭上的余威未完,豁然从靶心穿出,直飞后面一个靶子而去。
一声铿锵的“铮”,铁箭深入靶心。
观摩的士兵发出巨大的惊叹声,一拥而上察看被射穿的木靶。
“你不讲武德,居然用铁箭!”林域轩苦着脸控诉,明明他们都师从老侯爷,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祁殊接连射完十二根,席地而坐,边调息边撇了他一眼:“你也能用。”
“算了吧,你又在羞辱我!”林域轩夸张大喊,要他用铁箭射穿靶子?那他的胳膊不得练废了?
“愿赌服输,你就等着我晚上的美酒吧。”
没听到回应,林域轩低头看,祁殊正专心致志地拿帕子抹玉佩上沾的灰。
“又擦你这块宝贝玉呢。”林域轩撇撇嘴,也跟着坐了下来,虽然祁殊没明说过,但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玉佩肯定跟那人有关系。
祁殊瞪了他一眼,擦玉佩的手不停。
真好啊,斐宁玉在玉佩中感叹。将军英姿飒爽,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
他也曾有英雄梦,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奈何端坐高堂,困于四角天地,身不由己。
祁殊,马踏匈奴,黄沙风中,好友陪伴、亲从追随、大黑喜爱。
朕,高坐明堂,功绩中庸,无友人、无忠仆、不能爱。
“我爱你。”
轻轻的一句呢喃随风飘散,未等斐宁玉反应,又是一句“我爱你”在耳边炸开。
伴随着轻柔的擦拭,拂过斐宁玉耳旁的,是祁殊对玉佩说的我爱你。
一句比一句坚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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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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