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伴侣么？
乌明维的影子挤到他身旁探头探脑，像是只没有喂饱的宠物，隐隐躁动。
适配邪神的灵魂伴侣……
乌明维得说，如果真的存在，那他确实有些兴趣。
很快，在“寻找你的灵魂伴侣”后冒出一个表示翻页的剪头，闪烁一下停下两秒再次循环，像是无声在催促屏幕前的人赶紧点击下一页，又似是留有余地，询问他真的做好寻找另一半，从半圆成长为满圆的准备了吗？
——而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甘心拒绝变得更完美。
乌明维盯着那个闪烁的箭头，眼皮眨动的节奏也跟着同步。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软件运营商为抓住用户的刻意安排，还是人类这些软件中再寻常不过的新手引导表现，莫名他好似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具身体，分明不是依靠心脏跳动来循环血液，维持生存。
心跳、呼吸、胸腔起伏、喷吐鼻息，都只是他为外表伪装成人类，特意维持出来的体征。
偏偏在此时此刻，在胸腔里鼓噪得将对床痴痴的笑与那些萦绕不去的梦呓心声一并碾压下，成为占据他耳膜的主旋律，急促喷张又收缩，濒临爆炸的临界。
乌明维伸手挠了挠耳朵，指甲抓过耳后碎发，指节钻进耳廓掏了掏。
应该是他的幻听吧……
好像好了许多。
可能是这具身体出故障了吧，毕竟捡来时也没有多好。
他不再迟疑点下，下一秒页面跳转注册。
默认直接用手机号注册登陆，授予权限，只是需要点两下而已。
匆匆不到两秒，指腹从登陆键离开，一圈圈涟漪在指尖荡漾开去。
波纹荡漾开很远很远，隐没在手机屏幕的边缘，重重层层，无穷无尽。
恰似孤独的心在殷切渴盼——我在这里，你快出现！
乌明维端正些姿势，把肩头探出一截的影子推回去。
涟漪终于在他目光湛湛的注视中淡去，好奇心如兔耳闻风，瞬间冒头。
金绿的光芒大盛，几乎要从眼底渗出，急迫得恨不得扑入屏幕当中。
可下一秒，他眼前没有出现半个影儿。
人类的，非人类的……都没有。
呈现在乌明维眼前的赫然是
——显示1/500的答题界面。
并不很亮的屏幕上映出乌明维的脸，先前将他眼底的兴趣盎然照得明明白白，成为他鼓噪心跳的助力剂。
也在此刻背刺他。
让欣赏到自己如今脸色的他，觉得碍眼十分。
同样觉得受到欺骗的影子炸了毛。
这简直比那些口是心非的人类更可恶千倍万倍！
它恨不得立即暴涨荡平这片区域，却在乌明维的压制下，只能委屈巴巴将藏匿自己的黑暗当成泄愤的工具，冲着无形的黑暗连抽带刺，想将这满室的黑暗戳成破洞网兜，再一口吞下，一解心头郁气。
影子还能仗着悄无声息发泄一二，躺在床上的乌明维却不能如同从前那般，烦躁起来一甩触肢，抽爆颗星球炸朵烟花来消气。
金绿的光芒在他眼底宛若呼吸般明灭闪烁，配着手机打在脸上苍白的光，活像是从地底刚爬出的亡灵，一脸似生还死的怨气。
他还要压制影子，让它不要像是只即将脱缰而去的疯狗，撕咬整个世界。
在这样压抑的沉默中，乌明维盯着第一个问题框里的问题足足十秒，似乎是想从那“您是更在意自己还是他人感受？”一行字上看出朵花来。
花自然是没有的，也就能让他脑袋里转着“什么鬼话”“回答这种问题真的能找到灵魂伴侣么？”“有点不靠谱”“这是给正常人类回答的问题吗？”诸如种种下，试探着点向“自己”的选项。
页面立即跳转到第二题……
手机壳侧边留下两道明显的指痕，乌明维眼底金绿光芒敛熄。
纵然以邪神之能，轻松就能把手机捏爆，但该死的好奇心勾着，这五百题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乌明维没有想到会让自己吃瘪的，不是同级对手间厮杀到星河陨灭、星外寂沉，而是降临人间后碰上这么个小小软件的测试题。
起初，他耐着性子开始答题时，心态调整后对会出现什么题目也有了一些兴趣。
什么样的题目，还能让他找到灵魂伴侣？
然后，一百题就在指尖不断的戳戳点点下答完。
期间，陈文归发现他在答题，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又提醒他每道题都要郑重回答，要问过自己的心，别随便糊弄。
乌明维问他：“如果乱填会怎么样？”
陈文归沉吟了下，改成侧卧的姿势。
“不会怎么样吧。”
骗人。
他分明在心底说：也就找不到合适的人，或者就干脆重新再来一遍喽。
再做五百道……
乌明维觉得自己是抱有好奇心，但还不至于。
再来他就选择放弃。
答题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
外面的天光越发大亮，沉浸在睡梦中的人们陆续苏醒，人声一点点开始喧嚣，直到第一节课前半小时有课的学生陆续起床，楼上楼下吵吵嚷嚷的动静，在四楼也能听个大概。
对面下铺路嘉德的帘子掀开，睡迷糊的人探出脑袋。
他抬头看看乌明维，沉迷玩手机。
再扒着床沿瞅瞅上铺，陈文归抱着手机呵呵傻乐。
想着时间还早，路嘉德也就窝回被窝拿出手机玩。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间不大的宿舍里是此起彼伏戳手机发出的轻响。
两节课的时间匆匆而过，路嘉德和陈文归还记得第三节有课要上，纷纷起床洗漱准备上课。
乌明维却还跟手机较着劲，或者说，跟那五百道题较着劲。
他拧着眉头戳手机，速度越来越快，却越发不耐烦。
戳戳……
下一题……
戳戳……
下一题……
戳戳……
……
答题的数量终于跳转来到427/500，曙光就在不远的未来。
床边突然冒出来个脑袋，陈文归晃悠晃悠手里的书，跟他招呼：“明维，你今天还去上课吗？”
“去。”
一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抬眼时眼底是浓郁的黑，目光涣散，有些恢复到死时的状态。
乌明维不动声色收回戳裂手机膜的手指，一个利落翻身直接从上铺一跃而下，在舍友的惊呼中冲进卫生间。
一进到密闭且没有监控的空间，影子立即挣脱地面的束缚，缠绕包裹上这具皮囊，不到一分钟就来了个“全套大保健”。
连戳屏幕太多次变得有些僵硬的指节，都重新梳理过关节，务必是个健全的人类。
还顺带清理了身上的衣服，抚平睡出来的皱褶。
乌明维整个人神清气爽从卫生间出来，随手拿过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抽出课本。
“走吧。”
说是这样说，但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
走在路上，比起其他急步匆匆赶着去教室的同学，他是最为显眼的那一个。
头顶绷带，让人很快就将他与最近学校里的流言联系起来。
行走在人群中，周围人似有若无的打量，好奇的目光，耳畔是不断冒出关于“乌明维”的心声。
有同情他的，有鄙夷他的，有纯看热闹的，有好奇具体情况的……
乌明维却只当这些是耳旁风，仍旧埋首于X/500，似乎不答完不罢休。
到了上课，他脑袋一低，学着后排摸鱼同学们的操作，在桌洞里继续答题。
授课的教授看见了他窝在后排偷玩手机，顾及他脑袋上还缠着的纱布，没点他出来回答问题，却是点了他前桌的男生。
乌明维半点没察觉这是教授在点他，他直接听到了教授的心声。
但他没在意。
答题即将迎来结束，越发让人迫切急躁。
498/500……
499/500……
最后一问：“无论发生任何事，就算与世界为敌，你也愿意站在TA的一边吗？”
乌明维干脆利落选了“是”。
然后屏息。
500/500的答题页面消失，扩散的水纹再次出现。
居中轻飘飘几个小字“正在等候中……”，却是让人分外难耐。
＝＝=
与此同时，Q区的一栋别墅内。
一只小怪物突然坐了起来，它的身体上半部分为人类小男孩形象，下半则是由无数电缆电线缠绕连接，这些电缆电线宛若一张四通八达的网，连接进网线端口，缠绕进地下管线……只要网络或信号存在的地方，它无处不在。
它的孩童眼眸里无数信息流滑过，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它发出一声带着电子音的“咦？”
房间门吱吱呀呀着缓缓打开。
地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该说是地上铺着一张床单，纯白的床单中间包裹着一个人型生物。
人没有动弹，床单自行以一点一点慢慢挪动的方式把他运进房间里。
“母亲。”
电子音再度响起。
床单包裹的人型生物抽动了一下，慢慢起身。
他一把从脖颈处撕裂包裹在全身的床单，裂口中脸率先露出透了口气。
那是一张白到发光的脸，细密不见毛孔。皮肤太薄，脖颈处的经络隐没其下，却难以遮掩。眼睛仍旧闭合着，素白的眼睫虚虚投下浅淡的阴影，轻轻颤动着，似是就要苏醒。
宛若石雕的素白肤色，没能削弱他五官的立体感，反而更添几分细腻平滑，精致非常。
唯有一点颜色的浅色唇瓣抿了一下，润出的水色浸深了唇色，为他添了一丝活气。不至于叫人怀疑，这其实是一尊雕塑。
倏忽，眼皮抖动，那双闭合的眼眸透出一点缝隙，露出藏起来的一抹殊色。
都说浓郁的红色，令人欢喜又惊惧。
可那双眼眸中翻涌的桃红粉色，艳丽赛过春日桃樱，像是滴入清水中的浓彩，最为引人注目。
也最叫人无法直视。
丝毫不遮掩的欲｜望翻涌，叫嚣着饥饿，艳色下似乎有无数恶鬼哭嚎，嘶叫着好饿，相互吞噬又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任谁与这双眼眸对视，第一个砸进脑海里的念头都是——饿，好饿，想吃，想吃饱。
——换句话说：饿疯了。
偏偏它们的主人精美绝伦，半点不像是饿鬼脱胎。
那双眼睛里的浓艳一点点淡去，浅淡的嫩粉盘桓眼底，理智似乎就是这样一点点压过食欲，从沉睡中复苏。
瞿朝依旧躺在地上，怔怔望着天花板。
他没有动唇，慵懒沙哑却冰冷的声音回响在室内。
“脑，别叫我母亲。”
男孩的眼瞳中数据流刷过，交替闪烁在“父亲”与“母亲”的名词解释界面。
检索“父亲”相关信息，两者匹配中……
匹配结束，匹配度33.91％。
检索“母亲”相关信息，两者匹配中……
匹配结束，匹配度66.09％
匹配的答案已经得出，它从善如流改口：“好的，妈妈。”
室内突然安静。
瞿朝用自己能量不足的大脑思考了两秒，妈妈和母亲之间的区别，果断选择放弃，不浪费多一秒能量。
“算了，还是随你吧。”
“好的，母亲。”
“现在，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是，母亲。”
邪神：[狗头]为什么找老婆还要答题？这题，它保真吗？
朝朝：……（饿得不想说话）（想找长期饭票）（满地打滚.gif）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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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猎手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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