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宴是个皇帝,要让他拱手将江山让与他人,他怎么可能甘心,但迦援城是徽州的命脉,朝中无将可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龟缩在京。
纪霖倚靠在墙边,站得远远的,看着卫长宴的背影渐渐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当年,卫长宴还只是个亲王,郴王在朝中呼声很高,就连先帝最器重的卫长宴都要避其锋芒,那个时候的他只能从军,拉拢武将,用命去博。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有两个人,那条路走得太艰辛,太漫长,长得看不到头。
现在他已经走不到他身边了,只能站在他身后,那段并肩作战的时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纪霖仰头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
自从知道卫长宴要亲征,季双那两眼皮直跳,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封建迷信是绝对不可取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她都能从二十一世纪跳到这来了,还能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怎么了这是?看你这几日忧心忡忡的?”
陆旭从边上爬上来,坐在她身侧。
许副将调了不少将士去了前边,落迦城的空缺就由他们补上,落迦的城楼高,坐在上面,底下的风景一览无余,有什么不寻常的也能及时发现。
季双平时也爱坐着这看风景,但是最近来得格外勤,人也不大爱说话了,陆旭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
“再过几日陛下就该到了……高兴些吧,陛下一来,后头那些放军饷的就不敢一直拖着。”
“我这里一直悬着,却不知是为什么。”季双将手贴在胸口处,强压下那股不安。
“陛下还有几日到?”
陆旭沉思片刻,按陛下出发的时日来算,最快也要五天,路上歇一歇,休整一番,怎么也要个七八日。
“大概还有七八日的功夫吧。”
见她眉头一直蹙着,陆旭宽慰道:“陛下七岁便跟着陈将军上战场了,他做亲王的时候也常带着你师傅打仗,别太担心。”
正因为他是靠军功立起来的,所以即便是郴王呼声再高,朝堂上的武将也都是拥护卫长宴的,江山不稳,边关有难之时,朝中最有话语权的便是武将。
季双摇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她摇头,不肯说。
陆旭也没再问了,只静静的坐着。
长留也上了城楼找他们。
看见他们俩还悠闲的坐着看风景,便觉得有些奇怪,平时陆旭提到他哥,都是满脸的骄傲得意,现在人都到城门口了,他竟也没去迎。
“陆回湾,你怎么还在这?你哥都到城门口了,怎么不去迎一迎?”
“什么?我哥到了?”
还在欣赏风景的陆旭听到这话,激动得跳了起来,随即季双便感觉身边吹过一阵风,再回过神的时候,陆旭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她和长留四目相对。
她跳下来,拍了拍长留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走,我们也看看去,说不准回湾见了他大哥会掉眼泪呢。”
听了她的话,长留不由得在心里想象陆旭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抖了抖,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随即又笑了出来。
陆旭急急的跑下去,甚至没空回应那些路上同他打招呼的人。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哥哥了。
陆尧站在城门口,侧着身同许琮说着话。
突然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一个人,速度极快的抱住了他,陆尧甚至来不及拔剑,直到听见了耳畔的呜咽声,他才知道是谁,顿了顿,他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肩上的手以示安慰。
见陆旭还没有放手的打算,陆尧无奈开口:“多大的人了,还在外头呢,像什么样子?”
“哥......哥......哥......”
听着这一声声的哥,陆尧的心也软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
陆旭这才将头抬起来,提起衣袖擦了擦泪才发现周围都是人,都在盯着他看,脸倏地一下爆红。
季双更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直盯着他看,将陆旭的脸盯得更红了,他以为季双是在嘲笑他。
其实不然,季双只是惊讶于他们是一对双胞胎,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和说话方式完全不同,陆尧看起来沉稳儒雅得多,也可能是相处久了的缘故,感觉陆旭看起来呆呆的。
“这位是?”
陆尧一眼看见站在许琮身边的季双,迦援城的将士他基本都见过,这个倒是有些面生。
季双还来不及回答,许琮便已经开口了:“这位是纪大人的徒弟,陛下亲派的。”
“哦?纪霖的徒弟?他这样的人也会收徒弟?”
陆尧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轻笑出声:“来日回京,同我向那混蛋问声好。”
混蛋?看来这个陆尧跟纪霖关系不错,季双抬眸低声应下,“必将大人的话带到。”
“走吧,都别在这杵着了。”
陆尧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要谈事,便去别院吧。”
许琮低低的嗯了一声。
省掉了接风洗尘的步骤,许琮带着人便去了别院。
小六倒了茶水,便退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真要打?”
许琮无奈:“陛下都快到徽州了,这场仗是不打也得打了。”
“这么快?”
陆尧常年待在岐州,岐州的匪患已经够他头疼的了,更没心思关注京城的动向,以至于只知陛下有亲征的考虑,却不知道执行如此之快。
“可祭祖了?”
许琮摇摇头。
“总不能匆忙到没有请钦天监测吉凶吧?”
“......没有,说是陛下不肯测。”
此一言,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历代君王出征祭祖,测吉凶样样不落的,可是陛下却向来不愿做这些。
季双心里感叹,原来卫长宴才是那个唯物主义者啊。
陆尧沉默许久,才开口:“陛下自有他的道理。”
许琮沉吟片刻,“狄柔派来的使者着实嚣张,既然都决定开战了,那就留他不得了,今夜我便禀告将军,将此人砍了。”
陆尧摇头,“不妥,先不杀,等过几日陛下来了,由陛下决定。”
“只是我在这待不久,岐州那你们也知道。”
许琮点头,没有为难他,“将军是怕狄柔等不及,所以才去向大人求援,等过几日陛下来了,大人便可安心回去了。”
陆尧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霁州刺史给我递来的信,说是要求援,郴王已经攻到江川城了,霁州就是下一个。”
卫长宴亲征的消息一出,四方都坐不住了,郴王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迅速出兵,妄图吞掉南方五州。
许琮一惊,他完全竟不知情,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
陆尧回眸,见了他的表情,微微一愣,“许副将不知情?”
许琮点头,“若非今日你来,我根本不知道郴王已经到江川城了。”
陆尧眉头一皱,“我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霁州应该先向辋川求援,再不济也是京城,怎么会舍近求远找到我这来呢?”
“但是我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已经在来徽州的路上了,狄柔不肯谈和,我便不敢回去支援,只能上书,将这封信誊抄一份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谁知道,会这么巧,陛下不在京城。”
季双闭了闭眼,突然开口:“或许霁州根本没办法将信递到京城呢?”
“什么意思?”
“按陆大人的话说,霁州离辋川最近,理应先向辋川求援,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辋川只想自保不愿支援,第二种就是辋川自身难保,无法支援。”
陆尧眉心一跳,他没有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往深的去想。
他还没往下想,季双接着开口了,“不向京城求援,极有可能是因为消息递不过去,岐州就不一样了,虽然远,但传信的人有些武功便可以越过山野往西来,一路上山多水多,小心一些便不会被发现。”
陆尧这才仔细的观察她,身量不高,皮肤白皙,怎么看都是送来历练历练,根本不像有真本事的人,她的话,能信吗?
“你叫什么名字?”
“……季双。”
“跟你师傅一个姓?”
季双摇头,“四季的季。”
“季双,如果真的按你说的那样,南方五州便是没了三州,郴王下一步就是京城了,陛下此刻又不在京,摄政王又是个文人……”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他们都知道,陛下亲征是无奈之举,现在前”有虎后有狼的,如今京城的兵陛下带过来了,摄政王又是不会武的,郴王要是攻到京城,他们根本赶不回去。
季双垂下眼眸,但她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卫长宴是个皇帝,京城是大藺的权利中心,也是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他不可能放任郴王进京。
要么是他突然缺心眼,忘了郴王这回事,要么就是……瓮中捉鳖。
但是他人又不在京城,那这鳖要怎么捉?谁去捉?
许琮想了想,“信给我吧,我带人去迎陛下,陛下入城后,我们将军也在,少了我也无妨,霁州那,我去。”
陆尧点头,将信递给他:“这也是一个办法。”
许琮接过信,站起身,立刻就出发。
许琮一走,屋内的人也站起身去送他。
谈了这么久的话,每个人杯里的茶水却还是满的。
季双没有将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她隐隐觉得卫长宴的打算不想让旁人知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