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消息都是探子传来的,可有人真的见到陆大人?”
卢越摇头,“并没有。”
“那便需要见到他,我怀疑,陆尧不是不想出兵支援,而是他没有办法出兵。”
卫长宴知道她的意思,但此刻岐州不许进出,想见到陆尧谈何容易?
气氛又沉寂下来。
陆旭站起身,“我去。”
“城门紧闭,你要进去,根本不可能。”
陆旭没有坐下来,依旧执拗,“我要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见到哥哥,如果……如果……他叛国……”他闭了闭眼,隐忍心里的痛意,“如果,他叛国,我会……亲手杀了他,如果……如果他是被控制了,我便更要去了。”
卢越正要再劝,却看见卫长宴看了过来,他只好闭嘴。
“让他去吧,总归是要一个答案。”
陆旭得了允许,立刻站起身,掀开帘帐的时候,听见卫长宴温和的声音,“小心些,一切以性命为主,朕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将士了。”
陆旭的泪滴落下来,但他没回头,提着刀,从马厩里牵了一头马。
马夫穿着蓑衣,从里头牵出一匹马,走到他跟前,“陆统领,牵错了,风云在这。”
陆旭垂眸,看见风云可怜巴巴的眼睛,狠心挪开眼,“没牵错。”
马夫还想再问,却看见他已经走远了。
他知道怎么进城,哥哥挖了条密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防的就是哪一天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他驾马疾驰,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哥哥绝不可能反,他现在肯定在等他去救他。
陆尧此刻被关在诏狱里,心里却感觉有些难过和焦急,他知道,是陆旭,他来了。
这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
他被蒙着眼,只能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前停下来。
“陆尧。”
那声音阴冷,贴在他耳边,像窝在潮湿地窖里的蛇。
被人喊名,无疑是一种侮辱,但陆尧却不见有任何反应。
蒙着眼睛的布条被扯下,陆尧眯了眯眼,适应烛光。
诏狱虽暗,可他被蒙着眼多日,此刻突然睁眼,也有些不适应。
陆尧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你。”
他的声音没有惊讶,只有疲惫。
原力蹲下身看他,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陆尧,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就算落得这样的处境,还是如此高傲。”
陆尧只静静看着他,眼里盛着怜悯,没有说话。
原力十岁入朝,颇得帝心,原家原先只是依附于陈家籍籍无名的七品小官之家,可原立不像家族里的任何人,他聪慧,努力,有野心,入学堂之时得了夫子青眼,被推荐给了韦敛。
韦敛读了他的文章赞叹不已,原力到现在都记得他说的那句此子必有大作为,后来就有了韦敛的举荐,先帝也对他赞不绝口,那时是何等风光。
可如今,却又是这样的。
原力半跪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究竟有哪点比得上我?偏偏让你骑在我头上。”
陆尧叹了口气,“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我十岁破例入朝,十二岁入翰林,”原力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我样样在你之上,不过是走错一步……就一步……”
陆尧垂眸,看着他痛苦号哭,轻声开口,“我承认,我是样样不如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那天夜里,进了东宫。”
原力站起身,扭曲的脸挂满了泪痕,在阴暗的牢里显得格外瘆人。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与殿下说些事情!是我……是我故意放刺客进去的吗?!”
原力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那天夜里他进了东宫,即便太子的死与他无关,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他照样失了帝心。
若是郴王登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卫长宴,先太子最疼爱的弟弟,他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清算,东宫出事之后,他像疯了一般要杀他,若非被先帝禁足,原力那会便已经没命了。
若非因为那日先帝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也不会半夜去东宫,更不会因此让刺客浑水摸鱼得了手,他更不会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陆尧的下属。
要是那日他没有去东宫,陆尧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够不到他的衣角。
他恨,自从来了岐州,他满心满眼的怨愤,恨卫长宴不惜才,恨原家做缩头乌龟不为他求情,更恨连陆尧都能骑到他头上。
陆尧依旧波澜不惊,“当初刺客入东宫,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但如今,你放山匪入岐州,帮着狄柔乱前线军心,这是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
原力笑了,“那又如何?”
他眼尾都充斥的狠戾,“若不是我,他们能在京城高枕无忧?若不是我,原家还是那个最高只有七品的小官之家,可东宫事发,他们个个都要与我保持距离,生怕被我连累,难道原家地位水涨船高不是因为我吗?”
他笑起来,“卓拓络若是事成,我便是王庭里高高在上的军师,若是不成,左不过也就是一死罢了,但原家,无论事成与否,他们都活不了。”
他蹲下身,捏着陆尧的下颌,“兵符在哪?”
陆尧摇头,“不知道。”
“你只要把兵符给我,我保证你后半辈子富贵无极,给你至高的权柄,不必在蜗居在岐州这种地方。”
陆尧笑笑,半点不信他的话,“你看不起我,恨我压着你,若是你们事成了,你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
见陆尧没有中计,原力只能威胁他:“你就不担心你弟弟的性命?”
陆尧神色不变,“他不会来的,他也进不来。”
“若是我,放他进来呢?”
“那就是他的命了,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
原力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陆尧,你够狠。”
他眼里没有笑意,“那就等着,我将你弟弟绑来,看你还能这么镇定吗。”
原力知道陆旭肯定会来,他向来算无遗策,徽州得了消息,却依旧没有派兵过来,想来是回过神来了,那陆旭无论是想探探陆尧是否反了,又或者是知道陆尧被控制住,他也一定会来。
原力站在诏狱前,“守好,尤其是陆尧。”
“是。”
“只许进,不许出。”
“明白。”
原力看了一眼应声的狱卒,“不,你没明白,我说,许进,不许出。”
“属下明白了。”
纪霖从密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夜里了。
密道连接着陆府后院的荒院,陆旭出来后,便直奔前院。
半道上却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虽然陆尧府中下人不多,却也不至于连个守夜的都没有。
他警觉,立刻打开哥哥房间的窗,跳进去,三步跃上房梁。
哥哥房里有根房梁,放在最尾端,形状与其他不同,躲在上面,侧躺着便难以被发现。
哥哥每晚休息前,都要绕到窗外仔细观察,见没藏人才安心休息。
他才刚躺上去,便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
“人呢?”
“大人……这……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废物,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又不知道他躲哪去,你留这双眼睛有什么用?”
陆旭心下一沉,他被发现了,有人早便知道他会来,就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他知道不能自己待久,应该回去禀报陛下,可……哥哥呢,他要是走了,哥哥怎么办?
陆旭咬着牙,难以抉择。
许久后,他依旧没走,他不能扔下哥哥。
“嘎吱”
门被推开了。
陆旭绷紧身体,被房梁竖起的板挡住,他看不见底下的人,只能听见声音。
“搜,他要是来了,必定会先来这找他哥哥。”
“是。”
陆旭听着底下翻箱倒柜的声音,控制着呼吸,不敢发声。
见这里头真的没人,原力才作罢。
府卫退了出去,原力背过身,站在原地,静等了一会,见真没动静才踏了出去。
陆旭不敢掉以轻心,等了许久,才跳下来,伸手往在床塌里一摸,将那张床单扯出一角,从胸口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头的液体倒上去,才看见那段小字。
“兵符在暗道里,不必管我。”
陆旭都能想到哥哥写下这行字的心情,怕他没来,徽州兵力不足,又怕他来。
但是他怎么能不管他呢?
陆旭将床单一角撕下来,放进嘴里咽下去,又将床重新铺好,才小心翼翼的离开这间屋子。
陆旭不笨,哪里守卫森严,哥哥应该就被关在哪。
他迅速往诏狱里赶。
他到的时候正巧碰上狱卒交接班,趁着这个空档,他打晕了几名狱卒,成功混了进去。
他没有猜错,陆尧确实被关进了这间诏狱,他在最里头找到了哥哥。
陆旭从袖中掏出铁丝,三下五除二的撬开了锁。
开了门,他迅速冲进去,将哥哥眼睛上的布条扯下。
看见哥哥呆住的神情,他没时间解释,拉着他便往外走。
“真是兄弟情深啊。”
还未走出去,便看见原力靠在出口处等他们。
陆旭这才回神,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刚到,狱卒便交班,留这个空档给他,他进来的时候,里头也没有人,这是瓮中捉鳖啊。
“陆尧,你只要将兵符交给我,我便放你们走,如何?”
陆尧将弟弟拉到身后,“你做梦。”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抬手,“都要活的。”
“是。”
虽然原力带来的这些不过都是府卫,拳脚功夫不够,但奈何他们人多,他们就两个人,一时也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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