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过卫长宴提起宸夕川,满眼都是悲痛,那场战役虽是胜了,却也是惨胜,一场战役,死了无数人,使得朝中无将可用。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陆旭站起身,随即又回头叮嘱她:“今日同你说的事,你莫再提,就权当不知道,尤其是纪文,无论何人提起,都别接话。”
季双奇怪,“为何?”
“因为宸夕川一战,错在纪文。”
敏锐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意思,季双不再多问。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站起身。
“走吧。”
此去是为了探卓拓络的目的,为了不暴露踪迹,引人注目,他们只带了一队人马。
许琮带人在门口送他们,身边还跟着个女孩子,那女子穿着厚重,小脸被裹在衣物里,只露出一双亮眼。
季双垂眸,对上她的目光,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随即便踩上马镫,一步迈上乌月,带头向前。
许静雯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回头问许琮,“爹爹……”
“怎么了?是冷吗?”
“不是……”
“那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许琮立刻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她身上,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自己女儿什么都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有礼,只是这个身体,实在是弱了点。
“不是……我是想问,那个带头的,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哦……那个……那个是陛下亲派的,锦衣卫纪大人的徒弟,怎么了?”
许静雯愣了愣,随即轻笑:“没什么,难得见到陌生面孔,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许琮闻言,又是一阵愧疚,他没有养好女儿,让她在这么好的年纪无法同其他姑娘一样,自由的交朋友,骑马,出去玩。
“今日冷,快扶小姐回屋暖暖。”
“是。”
许静雯回头看了眼无人的街道,转身回去。
一行人到祁霖山脚下,天已经彻底大亮了,天光照下来,面前的祁霖河波光粼粼,好看极了,季双想,若是在现代,她肯定会多拍几张照片。
她下了马,蹲在地上,河边的泥湿着,却没有丝毫痕迹,连根树枝也没有。
季双伸手摸了摸,“太干净了。”
她的声音不大,陆旭听不太清楚,“什么?”
季双拍了拍手上的泥,重复一遍:“我说,太干净了。”
听着她的话,陆旭也蹲下身查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即便有痕迹,一两天也就消失了,不会有人特地将这点痕迹抹去的,那太耗时了。”
季双摇头,“如果是其他河我倒不会起疑,只是这是在祁霖山脚下,祁霖山多产药材,野菜菌菇得也不少见,每日都有人上山,又离城远,定然会在这里歇歇脚,装点水,但是现在这里太干净了,连树枝都没有,像是被人为的抹掉了踪迹。”
“你……真的是孤儿吗?”
季双抬眸:“为什么这么问?”
陆旭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说实话,我从前也在徽州待过一段时间,却远没有你这么了解祁霖山。”
听完他的话,季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本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被怀疑身份了,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问题。
季双笑了笑:“你的出身很好,即便不是公侯之家,却也依旧富贵,所以才会对我说的这些话心存疑虑。”
“此言何意?同我的家世有何关系?”
陆旭不解,不过是她思虑周全,观察细微,怎么跟家世扯上关系了。
“不是我了解祁霖山,是大部分山上都会有药材,野菜就更不用说了,贫困人家有闲暇的时间,都会上山采点药材去卖,或者摘点野菜回家,山路崎岖,花费时间长,所以一般都是清晨去。”
“这个地方应该常有人歇脚,一般来说不会毫无痕迹的,”说着,她顿了顿,“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事关重大,总是要谨慎些的。”
陆旭蹙眉,“早听说卓拓络谨慎,是狄柔百年难出的文将,这般谨慎,确实少有武将能做到。”
季双垂眉,看着面前的河,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她才开口,“如果现下,卓拓络他们在祁霖山上,这件事就很棘手了,”喝了口水,她抬头,“山上有些许农户,还有上山采药的农人,如果……闹出些动静,他们不好撤离……”
陆旭几乎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无奈,“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尽量小心些,避免冲突。”
山路陡峭,又要隐蔽,便走得极累。
天色渐暗,季双撑在树前,听着风声,看着前面婆娑的树影,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轻声开口:“分两队,散开吧?”
若是出了事,不至于被一箩筐打尽。
陆旭点头,招了招手,带着人往东边的林子里散开。
“咻”
一根箭擦过她的耳,钉在身后的树上,痛意袭来,季双伸手一摸,黏糊糊的血沾了她一手。
她倏地俯身,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光微亮的瞬间,周遭突然蹿出许多人影。
“唰”
刀锋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将他们围成圈。
季双滚身,从后方跃起,血肉被劈开的声音在她耳边放大,面前的人影朝前倒了下去,血溅了她一身。
林中瞬时只剩刀剑相交,血肉飞溅的声音,周遭全是淋漓的鲜血的尸首。
伸剑抹了侧身袭来的脖颈,她伸手将脸上的血液抹去,再次闪身出剑,却被身侧凭空冒出的人影踹出,背狠狠的砸在树上。
季双闷哼一声,来不及站起身,迅速擦去唇间溢出的鲜血,滚身躲过袭来的刀,在刀光中看见一双森绿的眼睛。
卓拓络举着刀,迅速靠近她,手中刀用力劈下,季双凝神,往外一翻,堪堪躲过这一刀。
丛间刀刃入喉的声音此起彼伏,短暂的交过手,季双便清楚的知道她打不过,借着昏暗的环境和隐蔽的草丛,她迅速往下翻落。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闭上眼。
从高处落下,全身骨头像是散架般疼痛,季双捂着嘴,翻进灌木丛中的回落的小坑里。
“人呢?搜!”
“是。”
她努力缩着身,全身的感官聚集在耳朵,外头纷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她死死握着手中的剑,整个人绷起。
身边的人散开搜索,卓拓络眯着眼,蹲下身,顺着地面的痕迹,往前走。
他轻轻举起刀,朝着灌木丛里用力一刺,手臂刀尖碰撞石头的力度反弹,震得他有些发麻。
季双缩在石头边上,看着被抽出的刀,不敢动弹,外头都是狄柔人,光是一个卓拓络都够她受的了。
没等她稍微放松,上方的刀再次刺了下来,刀背擦过石头的声音刺得她耳朵疼。
连插两次都无事,卓拓络才收起刀往别处去。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背后凌厉的剑风袭来,他甚至来不及挡,布料和血肉被划开,他顾不得鲜血淋漓的后背,迅速拔刀格挡。
季双全身是泥,看起来格外狼狈,眼里的杀意依旧,招招毙命。
卓拓络从未见过她,也未曾交过手,他一向求稳,像这种毫无防护的招数,让他也有些难以招架。
季双受了伤,又打了许久,有些力不从心,好在他们的动静闹得大,足够让附近的人发现。
陆旭闻声赶来的时候,季双正和卓拓络打得难舍难分。
他举弓,箭擦过季双的剑,穿进卓拓络的肩。
“将军!”
卓拓络吃痛,但他反应实在快,迅速躲开季双的进攻,那双森绿的眼眸似有不甘,却也只能往后撤。
“走!”
“追!”
下了命令,陆旭没再往前,他翻身下马,接过脱力即将倒地的季双。
“上面那些,我已经解决了,你先回去养伤,剩下的都交给我。”
季双这才放下心,撑着他的手站直,“刚刚那就是卓拓络吧?”
“是。”
“同他交手,才知道为什么师傅要我多实战。”
她受了内伤,全身是血,卓拓络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若不是陆旭来得及时,她恐怕今天就得交代在这。
——
季双不在的时候,卫长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明明平日里她也是安静的待他身侧,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但人不在了,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他伸手翻了翻案上从边关来的信件,都是陈将军问安,只有前些天许琮寄来的信有她的只言片语。
卫长宴拿着这封翻了无数遍的信纸,轻笑,“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话音刚落,耿旭从外头进来,满面春风。
卫长宴疑惑,“怎么笑成这样?”
“陛下,边关来信了,送信的人说,寒净姑娘问陛下安。”
案上批奏折的笔斜了一寸,留下一道浓重的墨痕,卫长宴垂眼,面无波澜,似是毫无干系般,只淡淡开口:“放着吧。”
耿旭立刻收起笑脸,恭敬的递到他面前,躬身后退至门前,替他合上门。
殿中无人,卫长宴才放下手中的笔,将信件小心翼翼的拆开。
“圣躬安否,可有日进八碗?一别数月,陛下可有想我?但莫要因为思念食不下咽,茶水莫等凉透了再饮,天冷记得添衣,待我回去,给你打只熊,用熊皮做件衣裳,徽州很好,迦援城也很好,只是有些冷,没有京都暖和。”
寒净的字是他教的,磅礴大气,只是字太大,话便少了,下回得让她写些秀娟的字,好多写些。
看到这些字,仿佛又听见她在耳畔絮絮叨叨的话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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